为了补贴私营企业进行的养老金改革引起法国大罢工

左风

自1月19日开始，法国八大工会联合起来反对1月10日马克龙政府提出的将法定退休年龄从62岁延后至64岁的改革方案。1月19日和1月31日，法国全国都爆发了示威游行，同时，部分工会还组织了罢工以抗议此次改革方案。根据统计，1月31日当天，巴黎就有50万人走上街头进行抗议，法兰西24电视台指指其中有许多人从未参与过任何抗议活动。按照计划，2月7日与2月11日，八大工会与五个学生联合会将再次组织一次全国示威。根据民意调查机构法国公共舆论研究所的民意调查，约有三分之二的法国人反对这项改革。许多法国抗议者表示，这次的养老金改革非常不公平。此前在大选分析中我们指出，马克龙是一个「富人的总统」，马克龙自己的政治哲学就如同密特朗一样的第二左翼，建立在对工人阶级的厌恶和对人民需求的蔑视之上。在本篇文章中，法国经济学家马克西姆·康贝斯和记者奥利维耶·佩蒂让分析了养老金改革背后的经济账。本文原刊登于2023年1月31日的《世界报》。

文 | Maxime Combes, Olivier Petitjean

2022年11月初，马克龙在爱丽舍宫接见了拉法基、安赛乐米塔尔和道达尔等大型工业公司的代表。会面结束后，马克龙宣布他将投入100亿欧元的资金帮助法国排放二氧化碳最多的五十个工业基地脱碳。同时，他还表示，推迟退休年龄的改革对实现失业保险改革、减少公共开支和大规模投资在生态转型上格外重要。实际上，这和大流行期间法国政府的政策是一致的。那时候，法国政府用社会政策的撙节节省的资金来「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助大公司继续运转下去。

当然，去年秋季以来，政府改变了为养老金改革辩护的说辞，法国公共行动和会计部部长加布里埃尔·阿塔尔说，「养老金改革节省的每一欧元都将只作养老金使用」，不再说节省的资金将用于其他目的。现在，政府的说法是，养老金领取者的人数增加将会导致120亿欧元的赤字，这样规模的赤字最终会导致养老金破产。

但是，在1月19日国民议会的会议上，养老金指导委员会主席皮埃尔·路易斯·布拉斯否认了这一说法。他说，「养老金支出并没有大幅增加」，甚至，「总体来讲，养老金支出已经稳定」。但是，布拉斯说，现在的养老金支出金额「与政府的经济政策和公共财政目标不相符」。换句话说，正是因为政府希望2027年前可以将公共开支的增长控制在每年0.6%左右，才必须要进行现在的养老金改革。

实际上，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2023年的政府财政预算清楚列明，「养老金和失业保险的改革必须有利于控制公共开支」。同时，政府在欧盟通过2020年复苏计划时向欧盟做出的承诺。也就是说，政府不是在保证养老金的可持续，而是在牺牲国家团结和未来养老金领取者利益的情况下进行撙节。即使政府不愿意承认，这实际上就是紧缩的财政政策。

如果按照政府所说，政府正在「控制公共开支」，那么为什么2023年的财政预算提出要取消公司应该缴纳的增值税呢？要知道，取消该增值税将使得政府少收80亿欧元的税收，而现在利润率最高的能源和金融公司将成为最大的获益者。因此，养老金改革实际上印证了我们在《大流行期间的热钱》中的判断：不断增加的以包括补贴、减税降费等方式对公司的财政补贴必然以削弱福利国家保护人民免受各种社会风险（失业、疾病、事故、残疾、老年）的责任为代价。

一名示威者高举标语，讽刺马克龙正向撒切尔学习，Photo by France 24

我们在书中用「企业福利国家」来描述这种为私营部门服务的新「福利国家」。这并不是一个短期内出现的趋势。我们的研究表明，2006-2018年间，法国政府对公司的补贴平均每年增加7.2%，其增长率比同期的GDP增长率高5倍，比同期的退休金和社会保险增长高2.5倍。换句话说，导致公共财政恶化的，并不是社会支出的增长导致的赤字，而是对公司的补助不断增长的结果。

2019年以来，这种趋势不但没有被制止，反而补助的增长率越来越高。根据里尔社会学与经济学研究中心的统计，在大流行期间对企业的「不惜一切代价」的补贴使得对公司的补贴比2019年增长50%，在2021年补贴达到了2070亿欧元。如果政府愿意将补贴降低到2018年的水平，那么政府将有近600亿欧元的开支可以运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真的能说公共财政不堪重负吗？

与其强行推动养老金改革并引发激烈的国内冲突，政府可以做的其实有很多。正如我们的研究表明的那样，这些对公司的补贴并没有附加任何改善经济、社会或生态的条件，也没有创造任何实际的社会效应。因此，政府至少可以减少5%-6%的补贴，这样就可以节省出政府宣称养老金将出现的120亿欧元的赤字。如果政府想要如他们所宣称的那样增加老年人的就业，至少政府可以将雇佣多少比例的老年人作为公司补贴的条件。同理，这些补贴也可以附带如推动性别平等、推进生态转型等条件。

但是，马克龙政府没有选择这个方案。相反，他们更愿意继续削弱福利国家的责任，缩减人民应该获得的社会保障，同时继续增加对私营企业特别是大企业的无条件补贴。如果说公共财政就像一个蛋糕，财政预算决定了谁能分到多少蛋糕的话。那么，政府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们心中谁应该获得更多蛋糕。

左风

转自version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