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思想与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

毛泽东思想与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

   〝宪政民主是吃人政治〞

   有网友问我，毛主席和张春桥是否有过这样的对话：

   〝张春桥问主席，如果文化革命失败，人民政权被推翻，中国以后会不会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

   主席说，你太瞧得起那帮人了，他们哪里懂什么资本主义。如果文化革命失败，中国不会成为资本主义社会，中国只会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官僚买办资本主义社会。〞

   我不知道毛主席有没有这段〝讲话〞，但是可以甄别这段〝讲话〞是否符合毛泽东思想。文革的目的是斗垮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在〝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中有明确表述，毛主席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为了防止社会主义新中国复辟资本主义社会。官僚买办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两者是普遍性与特殊性关系，本质上并不矛盾，而这段〝讲话〞以资本主义社会否定官僚买办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存在逻辑问题。如果毛主席有过这段〝讲话〞，意在指明党内走资派不会复辟西方的宪政资本主义社会，他们只能复辟〝半封建〞即官僚专制的法西斯以及〝半殖民地〞即美帝附庸的资本主义社会，他们只能复辟最坏的资本主义社会，改革开放证明历史事实就是这样。

   即使毛主席确有某些讲话，也要联系讲话的历史前提予以解释和说明毛泽东思想，包括马列著作也要这样对待，否则就会成为打着红旗反红旗的形左实右。马列毛不是神，马列毛只能以自己面对的现实解释和说明共产主义世界观。所以马列毛的著作以及讲话、信件是活着的生命，而不是僵死的教条，我们也只能以当前的实际解释和说明共产主义世界观，我们切不可无视现实的历史拿革命导师的著作以及讲话、信件来吓唬自己，进而把自己当做膜拜教条的宗教徒。

   这位网友接着说道：〝我问这个典故，是因为于我心有嘁嘁。觉得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那些人，真的是搞资本主义的水平也是没有的，论生产，他们不行，搞经商，也不行，搞金融，钱都被外国人搞去了。真的什么都不行！回头头看马克思，觉得他才把资本主义讲到点子上去了。哪怕资本主义，他也有一些好东西，一直到今天，但这些东西我国也是不沾边的，这个体制，我已经实在找不到它什么好处了。〞

   资本主义没有好东西。如果资本主义有〝好东西〞，它也是人的异化形式，人是〝好东西〞的奴隶。就拿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福利来说，它是为资产阶级再生产劳动力的社会制度，它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主子为了让你好好卖命，给你基本生活保障，你就感恩戴德，说明你没救了。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指出：〝资产阶级争得自己的阶级统治地位还不到一百年，它所造成的生产力却比过去世世代代总共造成的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马恩全集四卷四七一页］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同时抨击资产阶级〝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即冷酷无情的ˋ现金交易ˊ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联系了〞。［马恩全集四卷四六八页］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就已经指出：〝大工业不仅使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而且使劳动本身都成为工人所不堪忍受的东西。〞［马恩全集三卷六十八页］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资本主义生产力是工业，工业的本质是资本，资本的本质是货币，货币的本质是商品，商品的本质是人的自我异化。关于货币的本质，一八四四年的马克思在《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就已经做了极为深刻的阐述：货币是人的、社会的行动的异化，货币使人把自己的愿望、活动以及同他人的关系看作是一种不依赖于他和他人的力量，货币使人的奴隶地位达到极端，货币成为真正的上帝。［马恩全集四十二卷十八至十九页］

   马克思从来不谈论抽象的物质，马克思从来不谈论抽象的生产力，在马克思看来物质或者生产力是人的存在形式，离开人的存在谈论抽象的物质或者抽象的生产力不过是庸俗唯物主义拜物教。资产阶级创造的巨大生产力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好东西〞，但是工人阶级为此承受了将自身物化为商品的莫大屈辱，〝好东西〞使工人阶级的奴隶地位达到极端，〝好东西〞成为工人阶级的上帝。资本主义社会的〝好东西〞只有在消灭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的共产主义社会才能转化为发挥人的才能及其创造力的好东西，才能转化为表现人的尊严的生命活动。不理解马克思的人的自我异化以及克服人的自我异化的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就会把马克思著作读歪了，自以为马克思肯定资本主义社会好的一面并否定资本主义社会坏的一面。而这恰恰是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批判的蒲鲁东辩证法，是在旧世界的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里兜圈子的小资产阶级辩证法。

   马克思在《资本论》指出：〝工人作为社会工人所发挥的生产力，是资本的生产力〞［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三七〇页］，〝雇佣工人的协作只是资本同时使用他们的结果。他们的职能上的联系和他们作为生产总体所形成的统一，存在于他们之外，存在于把他们集合和联结在一起的资本中。因此，他们的劳动的联系，在观念上作为资本家的计划，在实践中作为资本家的权威，作为他人意志——他们的活动必须服从这个意志的目的——的权力，而和他们相对立〞［马恩全集二十三卷三六八页］。

   工人作为生产力的协作生产和工人自身相对立，这是马克思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就已经阐述的人的异化劳动思想。如果不理解马克思的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思想，马克思的《资本论》根本无法理解。马克思的这段文字没有异化两个字，但是叙述的内容就是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马克思的《资本论》就是人的自我异化以及克服人的自我异化的历史辩证法。这里的〝社会工人〞是指协作生产的雇佣劳动者，协作生产的工人作为生产力从属于资本。在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那里，没有抽象的〝好东西〞，没有抽象的生产力，有人的自我异化的资本主义生产力，就有克服人的自我异化的社会主义生产力。而信仰唯生产力论的庸俗唯物主义者是将自身异化为物的奴隶，他们将抽象的生产力当作自己膜拜的上帝。

   著名托派历史人物郑超麟在《青年马克思与异化论》认为：〝异化论是马克思未成熟时期的标志〞，〝成熟的马克思抛弃了异化论〞。马列毛派认为人的自我异化是哲学批判的马克思不成熟的思想，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马克思很少再谈论人的自我异化。马列毛派还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是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世界观，而人的自我异化是资产阶级的人本主义世界观。资产阶级的人是抽象的人，抽象的人就是抽象的神，抽象的神没有历史、没有发展，资产阶级的人本主义是神学幻想。马克思的人是〝现实中的个人〞，〝现实中的个人〞有历史、有发展，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是现实的历史。阶级和阶级斗争不是马克思的发明，资产阶级通过阶级和阶级斗争夺取了政权。资产阶级为了夺取政权，将自身的特殊利益冒充社会的普遍利益，并以抽象的人本主义将自身的特殊利益形而上学化。资产阶级夺取政权后，抽象的人本主义从资产阶级革命的旗帜变成维护资本的合理合法性的遮羞布。可是资产阶级每日每时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阶级和阶级斗争，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就是要消灭阶级和阶级斗争。在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阶级和阶级斗争不是既有的自然现象，阶级和阶级斗争是人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的历史产物，这就为消灭阶级和阶级斗争发现了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而资产阶级恰恰否认这样的历史辩证法。如果将阶级和阶级斗争当作既有的自然现象来解释和说明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兜圈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合理合法性辩护。马列毛派将马克思主义狭隘地理解为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世界观，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抽象化，马克思主义因而失去无阶级的共产主义地盘。

   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将人的自我异化以及克服人的自我异化的历史人本主义思想一以贯之。如果不理解马克思的人的自我异化以及克服人的自我异化的历史辩证法，就无法理解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貌似平实的毛泽东思想也无法理解。

   毛主席以宪政资本主义否定官僚资本主义，并不是在肯定宪政资本主义。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宪政》就已经指出：〝像现在的英、法、美等国，所谓宪政，所谓民主政治，实际上都是吃人政治。〞毛主席〝肯定〞宪政资本主义，那是在人的自我异化历史范畴之内的事情。就人的自我异化而言，宪政资本主义比官僚资本主义文明，换句话说，宪政资本主义在人的自我异化这条路上比官僚资本主义走得更远。正因为如此，宪政资本主义比官僚资本主义还要坏，宪政资本主义炮制自由、平等、民主、人权的宗教神话，试图把官僚资本主义的野蛮性合理合法化。即使在宪政资本主义内部，希拉里比特朗普还要坏，希拉里接受特朗普的金钱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却把自己打扮成纯洁无瑕的白衣少女。如果毛主席还活着，他一定会说自己愿意和特朗普打交道，而鄙视口是心非的希拉里。

   毛主席〝肯定〞宪政资本主义，但是又揭露宪政民主是吃人政治，这看似矛盾，其实并不矛盾，正如马克思〝肯定〞资本主义就是否定资本主义。马克思评价资本主义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世世代代总共造成的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但是马克思不是庸俗唯物主义者，马克思同时抨击资本主义〝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纯朴的关系都破坏了〞［马恩全集四卷四六八页］，〝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冷酷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蔽着的剥削〞［马恩全集四卷四六八页］。马克思抨击资本主义社会把人物化为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冷酷的现金交易，并不是在肯定人依附于人的封建社会共同体。人依附于人的封建社会共同体就是人依附于人的封建专制，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是否定人依附于人的封建专制的自由人联合体，而要想冲破人依附于人的封建社会共同体就要借助于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冷酷的现金交易的物质力量。［注一］

   资本主义社会在人的自我异化之路上比封建社会走得更远，资本主义社会离社会主义社会更近了，资本主义社会因此比封建社会变得更为无耻、更为龌蹉、更为残酷。文明的都市人来到未开化的田园世界，就会从村民的纯朴反思自己作为都市人的物化。文明的极致即异化的极限，这是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如果不理解马克思的历史人本主义辩证法，面对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社会福利以及宪政民主就会心有戚戚焉，有些人甚至把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社会福利直接当作社会主义，把资产阶级宪政民主当作无产阶级专政，还把自己的幻想冒充马列毛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