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

按照主流的共识，现代经济依赖数以百万计的不同（产品）的投入和产出， 而这对于中央计划经济实在是过于复杂了，所以无法实现有效地、合理地运作。对于计划经济的中央机关而言，是不可能实现对于资源合理配置所需的巨量经济信息的有效收集、处理和利用。此外，没有私有财产，人无法根据他们工作的努力程度和所冒风险得到适宜而充分的奖励；其结果将导致人们付出的努力和所愿承担风险的总体水平往往远低于实现经济最佳状态所需的投入。

相比之下，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所有的个人都根据他们对自我利益的追求而获得奖励。所有的人都会积极地收集和利用分散在整个经济环境中可能有用的经济信息。通过市场价格，由许多不同的人收集的经济信息将在整个经济运行中得以有效地传递和共享。虽然是意图最大限度地实现其自身利益，但是由与市场价格的导向，这种追求将转变成为导致社会最优结果的行动。因此市场经济从而有效地同时解决了信息问题和激励问题。市场价格作为一个美妙的“看不见的手”引导着自私的个体们实现社会福利的整体提高（《对社会主义中央计划经济的经典批评》(For a classical critique of socialism with central planning)，哈耶克(Hayek)，1996年[1948年]；《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缺陷的现代汇总》（For a modern summary of the flaws of the socialist economic system），斯蒂格利茨（Stiglitz），1994年）。

但是，全球资本主义制度的现实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表明，资本主义市场不仅未能满足地球上绝大多数人口的基本需求，而且有可能破坏人类文明的基础。事实上，仔细阅读主流经济学的最新发展就会发现，如果一个具有理性的人接受现在各种关于“市场失灵”的认识而从逻辑上得出其结论，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相信，理论上资本主义市场体制在解决信息问题和激励问题比任何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更好。与此相反，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个人强烈自利的动机会导致相反的不利于社会的后果，并对人类文明造成潜在的破坏性后果。

资本主义经济学——看不见的手与市场失灵

自1989年以来，对资本主义市场的效率和合理性的信念已经几乎成为每一个国家的经济政策的基础。今天它仍然在继续引领着中国统治阶级的经济思想。然而，自1989年以来，世界各地所见的不仅是经济和社会不平等现象的日益严重，而且全球资本主义经济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2008年—2009年期间，全球资本主义经济遭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衰退。目前它正在走向一场可能更具破坏性的经济危机。

另一方面，全球资本主义制度完全无力应对全球生态危机。尽管众多来自政府、企业和环保组织的承诺，但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仍在持续上升，最严重的气候灾难的威胁可能导致毁灭人类文明的基础。

显然，大家都知道全球经济的现实与主流的新古典经济学的信念完全不同。但是，现实状况与主流经济学的信念之间的差距可能远远大于许多人已经意识到的。

没有一个严肃的现代经济学家会否认，在现实世界中存在很多形式的市场失灵。在经济学中，当存在市场失灵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价格是“错误的”或者价格没有正确地反映社会成本或社会效益。例如，目前的化石燃料价格通常无法反映化石燃料消费会导致的长期社会和环境成本。可以认为化石燃料所观察到的市场价格比它们应该（的价格）更低，这从而鼓励水平过高的化石燃料消耗。

尽管承认市场失灵，主流经济学家，甚至一些比较开明的非新古典经济学家继续主张资本主义制度积极的一面远远大于消极的一面，资本主义制度仍然是所有可能的经济制度中最佳选择。

如果价格失真只在特殊情况下出现，或者与正确价格相比价格偏离并不离谱，或者价格错误能迅速得到纠正，那么还可能相信资本主义制度是所有可能的经济制度中最好的是有效的。然而，如果仔细考虑全球资本主义的实际表现，表明至少有两种主要的“市场失灵”已经导致了资本主义市场价格普遍失真、持续失真，而且偏离严重。

首先是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市场失灵。众所周知，经济学家都认为这两个市场受到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影响。在经济学中，所谓“信息不对称”是指市场交易双方能够获得的信息不同。当交易双方有机会获得不同的信息并且存在利益冲突（例如在资本家和工人之间，或者资本贷款人与借款人之间），交易中的一方就有动机推动“道德风险”，追求损害对方利益的行为。当存在道德风险的情况，市场竞争会导致有害的结果，如“非出清”市场均衡。也就是说，在“均衡”问题上，市场供应将不会受到市场需求（这将有助于解释资本主义劳动力市场上持续存在的失业和事实上的金融市场获取的贷款份额；关于非清出劳动力市场均衡的经典学术论文，可参见夏皮罗（Shapiro）和斯蒂格利茨（Stiglitz）1984年发表在《美国经济评论》（America Economic Review）的文章Equilibrium Unemployment as a Worker Discipline Device）。

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不仅影响了市场的“生产要素”（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市场），也影响众多重要的服务市场（如医疗市场、教育、保险、咨询和法律服务等）。这意味着生产要素的价格和许多重要的服务价格通常是错的。由于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是根据生产要素价格决定的，由此导致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往往是错误的。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价格错误必然是普遍的。

由于缺乏对未来市场完整（的认知），所以未来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导致资本资产价格出现与实际经济表现没有关系的突然的和大幅的波动。在资本主义金融市场中，资本资产泡沫可能会导致资本资产价格严重偏离“基本价值”（往往需要通过长期经济回报来确定资本资产的基本价值），而且错误的资本资产价格可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实现自我校正。因此，资本资产价格可能持续错误，并且严重错误。（关于资本主义金融市场的不稳定性，见凯恩斯（Keynes）1936年（1964年再版）所著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 与147页-164页，明斯基（Hyman Philip Minsky）2008年（1986年）所著的《金融去规则化的全球性后果》191页-245页）。在某种程度上，资本资产价格有助于确定未来商品和服务的生产，由此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也可能是长期严重失真。

其次，考虑到环境外部性。所有的经济活动直接或间接地涉及与自然环境的物质交换。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的经济活动都对环境产生影响。全球生态系统几乎从每个重要方面衡量都在恶化中。自从1972年《增长的极限》（The limits of Growth）一书出版以来，在许多方面都呈现不断恶化的趋势。该书警告称，指数的经济增长最终将耗尽地球上的自然资源，并导致生态破坏失控（梅多斯(Meadows)等人，1972）。

在2008年公布的一项研究中，特纳(Turner)2008年研究了从1970年到2000年的世界人口、工业化生产、服务生产、剩下的不可再生资源和污染的相关数据；特纳发现所观察到的数据与《增长的极限》一书中描述的原“标准运行（的场景）”相当吻合，而这一场景预测到21世纪中叶将出现全球性崩溃。 2012年6月，世界知名的科学期刊《自然》（Nature）杂志发表了一篇由22位科学家联合署名的论文。科学家们认为，由于过度消费、人口增长和环境破坏，地球正迅速接近一个全球性的临界点，超过这一临界点生物圈可能会经历迅速的和不可逆转的变化，将给人类和其他物种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巴诺斯基（Barnosky）等，2012年，Megafauna biomass tradeoff as a driver of Quaternary and future extinctions）

当考虑到外部环境因素，完全可以确信地说在资本主义市场上观察的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是持续的而且普遍的失真。此外，全球性的生态危机现在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全球不同生态系统处于崩溃的边缘，而人类文明的生存也受到严重威胁。因此，人们完全可以得出结论，相比实现全球生态环境的可持续性所提出的要求，观察到的商品和服务价格很可能是严重偏离而失真的。

为什么价格失真意义重大呢？因为整个“无形之手”的观点是基于这样一个论据，资本主义市场的价格是“正确的”，或者至少大致上是正确的。这是因为“正确”的价格才能实现个人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时愉快地实现社会最优结果，或者说至少在所有可能的结果中实现最好的结果。

无论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倡导者或者是批评者都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体严重受到追求自我利益的最大化的动机驱使或遭受其严重压迫。但是，如果个人的行为不受至少大致正确的价格的引导，而是受到普遍的而持续的错误价格的引导，那就不得不意味着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个人所受驱使的积极的（自利追求）将无法与社会最优目标相匹配。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认识到，承认普遍的市场失灵也即意味着反驳了亚当·斯密关于“看不见的手”的说法：“个人和企业在追求自身利益的时候不一定或者并不总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一样以实现经济效率。”（2007年，斯蒂格利茨）。

事实上，不仅资本主义市场未能普遍产生“高效”的结果，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普遍的、持续的而又严重偏离的价格失真会导致个体强烈（自利）的动机最终产生不良的社会后果。

因此，毫不奇怪，世界正在迅速走向经济、社会和生态灾难！

（后续：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