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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科研人员,都在无偿为一个暴利行业打工

2017-7-16 04:30|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2867| 评论: 1|原作者: Stephen Buranyi(the Guardian)|来自: 科研圈

摘要: 纵观人类历史,我们很难找到像学术出版一样匪夷所思的行业:无数科研人员为之免费供稿、审稿,却还要花钱看论文;来自政府资助的科研经费没有让科研人员成为高收入群体,却给出版商带来胜过苹果、谷歌的收益率;订阅费用压得预算喘不过气,高校却不敢不买;同类期刊多如牛毛看似竞争激烈,收费却稳升不降。推动世界进步的科研人员,为何会“沦落”到无偿为学术期刊打工的地步? ... ... ... ... ...

“最好的时代”

1946年,年仅23岁的Robert Maxwell就职柏林,当时已享有不小的名气。虽然他出生自捷克一个贫穷的小村庄,但二战期间却以欧洲流亡者的身份为英国军队效力,并赢得了军功十字勋章与英国公民身份。战后,他赴柏林出任情报官员,轮番利用自己掌握的9种语言审问囚犯。Maxwell高大、傲慢,丝毫不满足于眼前的成功。一位旧相识这样回忆道,Maxwell曾袒露他内心最深的渴望:“成为百万富翁”

就在同一时间,英国政府筹备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可能实现的项目,这恰恰为 Maxwell 提供了绝佳的契机。当时,从发现青霉素的 Alexander Fleming 到物理学家 Charles Galton Darwin(查尔斯·达尔文的孙子),英国的顶尖科学家们一致认为:英国的科研水平世界一流,可是对应的学术出版却相当疲软。当时的学术出版机构大多低效且入不敷出,常用低劣的纸张印刷期刊,内容也远远滞后于研究前沿。英国化学学会积压的稿件数量足够连续发表一个月,可还是要等皇家学会的拨款到位才能开印。

政府提供的解决方案是,让英国老牌出版社巴特沃斯(Butterworths,现属于爱思唯尔)与声望极高的德国出版社施普林格(Springer)结盟,为的就是依靠后者的专业性。巴特沃斯可以借机学习期刊发行的盈利模式,英国科学界也可以更快地发表成果。Maxwell帮助施普林格将学术论文发往英国,并在从中开启了自己的事业。巴特沃斯出版社的主管层都是前英国情报人员,他们聘用年轻的Maxwell打理公司,让Paul Roshaud担任编辑(Roshaud之前是一名冶金学家,也当过间谍,战时主要负责将纳粹的核武器信息经由法国和荷兰传回英国)。

他们可谓始于最好的时机。科学进入了空前的高速发展阶段;科研也从富裕绅士闲散、业余的知识追求,变身为备受尊敬的严肃职业。战后,科学更成了进步的代名词。美国工程师、曼哈顿计划的项目主管 Vannevar Bush 在1945年给杜鲁门总统的述职报告中写道:“科学插上了翅膀。它应该走入人类舞台的中央,因为我们未来的希望都蕴含其中。”二战结束后,政府首次成为科研领域的主要资助者,不仅关注军事科研,还创建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等机构,并加大了对大学教育系统的投入与开发。

帕加马:知识与金钱

1951年,巴特沃斯出版社一度考虑放弃结盟计划,就在那一当口,Maxwell 为巴特沃斯和施普林格分别注入了价值13 000英镑的股份,自己也凭此争得了公司的控制权。Rosbaud 继续担任科学总编,并将结盟后的新出版社命名为帕加马出版社(Pergamon)。这一灵感来源于一枚希腊古城帕加马的硬币,其上刻有智慧女神雅典娜的侧面头像。硬币图案的简笔画之后也成了帕加马出版社的标志,代表知识与金钱。

在充斥着金钱与乐观的时代,Rosbaud 率先构思出带领帕加马走向成功的运作方式。随着科学事业的不断壮大,他灵敏地捕捉到,急需出版新的期刊来报道新领域的研究。传统期刊出版机构臃肿、低效,还常常因为学术界内部关于学科边界的争论而畏手畏脚。Rosbaud 则不受此约束。他只需找准并说服某一领域的顶级学者,该领域亟需一份新期刊来更好地展示科研成果;接下去只要任命这位学者为该期刊的主编就大功告成了。之后,帕加马便将新期刊开放给大学图书馆征订,这也意味着,他们瞬间就到手了大把的政府经费。

Maxwell很快上手。1955年,他与 Rosbaud 参加了在日内瓦召开的核能源安全使用大会。Maxwell 在会场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室,频繁出入研讨会与官方聚会,期间不断邀请科学家在帕加马发表会议论文,同时与他们签订独家合约,旨在为各路期刊招募专业编辑。其他出版机构震惊于 Maxwell 草莽的做事方式,北荷兰出版集团(North Holland Publishing,现属于爱思唯尔)的 Daan Frank 后来抱怨道:Maxwell挖角科学家的做法“十分奸诈”,他甚至不看具体内容。

据传,Rosbaud也常因 Maxwell的利欲而心生反感。与低调的科学家不同,Maxwell爱穿昂贵的西服,喜欢梳油光发亮的大背头。他说话略带捷克口音,会以令人生畏的高贵语气与人交谈,声如男低音版的新闻主播。如 Maxwell 所愿,他已俨然一副大亨样。1955年,Rousbaud 告诉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Nevill Mott,帕加马是他最珍爱的“小羊羔”(语出《圣经》,意为最宠爱之物),而 Maxwell 则是大卫王,只等着“宰羊”卖钱。1956年,这对搭档最终还是闹翻了,Rosbaud 离开了公司。

此时的 Maxwell 已熟知 Rosbaud 开发的商业模式,他适当调整,使其完全为己所用。以往的学术会议大多从简且了无生气,可等来年的日内瓦大会开幕,Maxwell 便在风景如画的湖畔小镇科隆日-贝勒里夫租了一幢大宅,在那里以美酒、雪茄和游船之旅款待来客。科学家们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帕加马的前副主管 Albert Henderson 告诉我:“他总是强调,我们竞争的不是销售额,而是作者。我们常专门为给新期刊招募编辑而奔走于各类学术会议。”他们在希尔顿酒店的顶楼露台举办过盛大派对,曾将协和式超音速客机之行作为豪礼相赠,还曾包下整条游轮、前往希腊小岛共同策划新期刊。

1959年,帕加马已经发行了40种期刊;6年后,期刊总数达到150。这让Maxwell在产业中遥遥领先。(1959年,帕加马的对手爱思唯尔旗下只有10种英文期刊,10年后才发行到50种。)截至1960年,Maxwell已拥有配备私人司机的劳斯莱斯座驾,还举家从伦敦搬到牛津,并将住宅和帕加马总部设在富丽堂皇的黑丁顿山礼堂,这里也是英国出版社 Blackwell的所在地。

引狼入室

如英国流变学学会这样的科学学会,早已预见了自行运营期刊的惨淡前景,他们遂以非常低廉的金额将期刊全盘托付给帕加马。在《神经化学》(Journal of Neurochemistry)供职过的编辑
Leslie Iversen,曾受邀前往Maxwell的宅邸共享盛宴;他回忆道:“Maxwell 很有个人魅力,有大企业家风范。我们共进晚餐,一起品鉴上好的红酒。末了,他掏出一张几千镑的支票,权当资助学会。这样的数额远超穷困科学家的想象。”

Maxwell一直坚持使用宏大的期刊名,他最喜欢的名称便是《国际XX期刊》。帕加马的前副主席 Peter Ashby 称这为“公关策略”。这一细节也深刻反映了,科学界乃至整个社会对科学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进行国际合作、在国际平台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了科学家积聚声望的新手段,而 Maxwell 早已在其他人意识到这一名声效应之前就垄断了市场。苏联于1957年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 Sputnik,西方科学家埋头在航空领域奋力赶超时,竟发现Maxwell早在10年前就与俄罗斯科学院谈妥,牢牢掌握了英文版的独家发行权。

“他有意进驻世界各地。我去到日本,发现他让一个美国人替他在那儿打点生意。我去到印度,发现他在那儿也有人,”Ashby 惊叹道。国际市场拥有更可观的利润空间。20世纪70年代,Ronald Suleski 负责运营帕加马日本分部,他告诉我:日本科学界当时为用英文发表论文而苦恼不已,所以他们大方地允许 Maxwell 免费使用他们的研究结果。

Eiichi Kobayashi(供职于帕加马长期合作发行方Maruzen,担任总监)在庆祝帕加马成立40周年的贺信中,回忆了自己与 Maxwell 的交往:“我每次见他都很高兴,他总让我想起菲茨杰拉德(注:《了不起的盖茨比》作者)的话:大亨非凡人。”

学术论文逐渐成了学术界向外界系统展示研究进展的唯一途径。正如惠康基金会(世界第二大生物医学研究私人资助方)图书馆电子服务部的主管 Robert Kiley 所说:我们每年投入数百万英镑,最终换得几篇论文。这是人类最受尊重的专业领域的第一手资料。美国国立卫生院的 Neal Young 分析道:“发表论文是我们对自己研究工作的陈述。一个好想法、一次交谈或邮件交流,即便是来自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但除非发表,要不然这些什么都不是。”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只要控制了科学著述的传播,你就掌控了科学。

Maxwell的成功来源于他把握住了学术期刊的特点:理解和复制每一项研究都要耗费数年时间。当同期竞争者抱怨 Maxwell搅乱市场时,Maxwell已洞察到,这个市场近乎无限——创办新刊《核能》(Journal of Nuclear Energy)不会抢走North Holland旗下《核物理》(Nuclear Physics)的生意,因为每一篇论文包含的都是一项独一无二的发现,每一篇都不可替代。若有重磅的新期刊面世,科学家只会要求所在大学的图书馆一并订阅。所以,如果Maxwell发行的期刊数量是对手的3倍,那么他的收益也是对方的3倍。

唯一可能的限制是政府资助放缓,但当时还毫无迹象。20世纪60年代,肯尼迪政府资助航天项目;20世纪70年代伊始,尼克松“向癌症宣战”;与此同时,英国政府也在美国的协助下开启了自己的核项目。不论政治格局如何风起云涌,科研事业都随着政府资助而水涨船高。

无数科研人员,都在无偿为一个暴利行业打工-激流网1985年的Robert Maxwell。照片来源:Terry O'Neill/Hulton/Getty

帕加马创办早期被卷入一场激烈的争论——可否允许商业利益进入本该无私无欲的学术界,而帕加马恰好处于论战中心。剑桥大学的 John Coales 在1988年庆祝帕加马成立40周年的贺信中提到:他的很多朋友最初都认定,“Maxwell 是迟早要被推上绞刑架的恶棍”。

然而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商业出版模式已得到广泛认同,出版机构也被视为推进科研发展的必要助力。帕加马加快了出版进程,设计出更新潮的装帧封面,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版图。科学家一开始还担心放弃版权的后果,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帕加马提供的合作便宜,以及公开发表所带来的荣耀,而Maxwell的说服力也让他们无法拒绝。科学家们好像与这头自己放进门来的狼相处甚欢。

牛津大学的生理学家 Denis Noble(他也是《生物物理与分子生物学研究进展》的编辑)坦陈:“他是个恶霸,可我还是欣赏他。”Maxwell有时会唤Noble到自己的宅邸开会,Noble回忆道:“每次去,那里都办着派对,乐团在演奏美妙的音乐,他的工作与私人生活之间没有界限。”议事期间,Maxwell或恫吓或诱惑Noble将半年刊拆分成月刊或双月刊,这也意味着,在场的某位宾客可要支付更高的订阅费用了。

不过,Maxwell终究还是以科学家的意愿为先,科学家也很感激他充当庇护人的角色。《真空》(Vacuum)的编辑Arthur Barrett在1988年一篇回忆出版业早期岁月的文章中表示:“我不得不承认,了解到他极具掠夺性的宏图伟志之后,我还是非常欣赏他。”这种认识是相互的。Maxwell 与知名科学家悉心交往,对他们百依百顺。Richard Coleman 曾于20世纪60年代晚期供职于帕加马的生产部门,他告诉我:“Maxwell 早就意识到科学家的绝对重要性,甚至会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可这逼疯了其余员工。”根据《卫报》1973年的一篇报道:当帕加马面临恶意收购的风险时,编辑们以集体离职相威胁,表达了不会为新任主管效力的强烈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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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RedFlag 2017-7-29 07:33
据我所知,大部分所谓的科研都只有消费没有生产。既然大部分科研人员没有创造任何财富,那么“打工”何从谈起?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Reed-Elsevier通过“科研人员”的渠道,吸食着无数默默无闻的劳动者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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