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春节
1944年春节,谢觉哉的日记也留下了较为完整的记述。1月24日,是旧历除夕。头一天,谢觉哉就在日记中说:“明日除夕,过旧历年了……”接下来,他记下了自己的一节思考:“逆潮不可以,但随潮也不可以。多数人没有懂得以前不可独断———也许独断的并不一定就是,但不可不说。说出而人家不从,那只好算了,待看事实。如心不以为然而面以为然,不但不能挽其非,也非革命者处事之道。”这是说人的认知和处事吗?第二天除夕,谢觉哉日记中只记了一次活动:“下午三时招宴李丹老全家、鲁太太妈妈、陶承、莲芝等同志二席。”原因是其夫人王定国“今天满三十二岁。”当天的天气为:“昨夜雪晨起深约三寸”。北国风光,由此可以想见。
1月25日,是“古历元旦”(即春节)当日放晴,“放假一周。”延安生活日趋稳定,这样的旧的年、节,仍然得到上级的重视。当天的情况为:“相互贺年忙了一昼,晚三五九旅演评剧,拥政爱民。”知识分子,不能不有所想。谢觉哉“想了一首对联”:
容颜非旧,情景依然,佳节倍思亲,近二十年在外;
不问归期,只求健在,至情在无语,自八千里来书。
上联后面有括号加注:“一九二七年古历正月初二离家十七整年矣。”
大年初二这天天阴下雪:“上午看秧歌,因雪飞未终归。下午赴高等法院春宴,治馔颇精。”当晚又下雪,故此初三这天早晨雪“深约二寸”。当天日记,谢觉哉记了自己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关系的看法,还用当时“减租减息”“札工变工互助”等现象加以佐证。大年初四,谢觉哉与林伯渠、李鼎铭、贺维德等人一起去毛泽东处“贺春”。往回走的路上,过杨家岭又见了任弼时、刘少奇、彭德怀、周恩来等,回到家时,“已晚”。大年初五,外面“连日秧歌队很多,不及遍看。”可见到的“演出节目均精彩。”这一天,好读书的谢觉哉在家读到三国时的杨顒谏诸葛亮的一段话以及诸葛亮的回答后,在日记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如实如所言,杨顒与孔明都说得不对。为治者岂能坐而论道,不悉下情?又岂能凡事都躬亲不信任人?前者是官僚主义,后者是事务主义,都不是为治之道。”评论杨顒的情况我们知道的少,可诸葛孔明总不信任人,诸事“躬亲”,不能成事,还早早病亡。谢觉哉的看法,是切合实际的。
接下来的年节期间,谢觉哉看秧歌,看评剧《逼上梁山》;“重读《共产党宣言》”,还由此生发,谈出了一些结合实际的看法。直到“古历上元”(即“元宵节”)还在阅读思考。谢觉哉前辈的许多想法,不仅思想、政治,他在法律方面的思考,今天读来仍可给我们启示。
1945年春节
1945年春节,谢觉哉有不多的记载。当年2月12日,是大年除夕(谢觉哉称“古腊除夕”)。在外多年,逢节思亲。早晨起来,他写了一首七律《晨起偶动怀乡之感》:
飘零一十八除夕,迢递五千里路程。掩泪劳妻长北望,执戈有子正南征。枯松怪石应无恙,夕火朝烽谅屡惊。我盼明年寰宇净,家书频继捷书临。
这一天,谢觉哉与李鼎铭之间还谈起了对待出“疹子”(麻疹)的情况。李鼎铭也是医生,他认为:“疹子只要招扶(即服侍)的好,不受风,不受惊,可以不药。”这对解决今天孩子出“疹子”的问题还有借鉴。
当天,谢觉哉还写了一首诗《次韵李木老望衡篇》,因篇幅较长,此不引。
大约生活较为安定,谢觉哉的诗情也随之而起。第二天是“古历元日”(春节),天气“微晴”。他在日记中记下所作一诗《国仁、宗麟同谒凌波墓》:
净土长眠三阅年,零鸾剩鹄尚情牵。而今重展双飞翼,应为同衾一辗然。春王元日雪初残,梦里依稀庆岁端。一束鲜花双俯首,更无人说笑啼难。
这是一首探望逝者之墓的有怀诗。当天晚上,谢觉哉去新市场看灯,“对山新民村,悬灯较多,可证市民生活改善。”由小见大,谢觉哉处处注意到平民的生活状态。那时候的花灯上,常常写着灯谜。可有一盏灯上,写了王震的一首《南征诗》。谢觉哉觉着有味,记在了日记中:
祖国黄河长,长江是故乡。南征又北伐,指日过太行。
武将作诗,总有一股文人欠缺的豪气。
大年初二,“徐老(徐特立)来,同过陶承。高扬请吃饭。”这一天,他将自己的一点感悟记在日记中:“经历了,未必知道做;知道做了,未必知道要如此做的道理。甚至人家说明了这道理又经事实证明,还是不肯相信。”这也许是多数人常有的现象,可多数人都不去如谢觉哉那样深入思考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从日记中可以看出一些过春节的情形:谢觉哉看了一场民众剧团演出的《逼上梁山》,看了多场秧歌,参观了火柴厂,写了许多首诗……其中间或还有一些思想文字。其中一节,可以看出当时先辈的思考深广度:“二月十九日。在交际处和敌后来人谈政权问题。孙中山说中国人民不是自由太少,而是自由太多,因此对争自由不感到兴趣。封建时代皇帝管不到许多,人们似乎很自由,但那些自由全无保障的,随便可以剥夺净尽。我们要的是有保障的自由,自己创造与管理生活的自由。我们同志受孙中山影响颇大,不喜欢讲民权,以为只要能替人民做事,就以为是民主了。”这就显现出我党比孙中山先生主张的先进性来。
这段时间,谢觉哉作诗颇多。诗歌是人们表达内心世界最为深切的形式,故此虽不能多引,可不妨引用一、二来观人观事。元宵节前一天,谢觉哉写了两首诗,其中一首是“《忆内》(已一年不通信)”:
愁添白发三千丈,路隔蓬莱一万重。两戒山河忧乐异,念年风雨梦魂通。老逢兵燹家非旧,贫抚儿孙力应穷。只盼南征余季子,有书先寄代而翁。
这是人情,还应当有风物。隔了两天,谢觉哉有一首《喜雪》诗,可以见到人心境的另一面。该诗题目后有括号(沾地易化)。雪大约很“薄”吧:
绝似江南雪,初临塞北春。飘来湿帘幕,望去泻琼银。余燠昨宵火,沾花处士巾。天公为涤秽,村市少游人。
诗后有注云:“此地俗旧历十六日须出行,去掉晦气。”
1946年春节,谢觉哉虽然还在延安,可除夕、春节及元宵节几天的日记均缺,不知是未记还是丢失。其他时间虽还有关于春节记述,可很少,且涉及春节气氛的稀薄,此处就不介绍了。
1947年春节时分,谢觉哉一行人已经因战争形势变化而离开延安,在转移途中了,节日气氛无从谈起。以后说起延安,就已经是另外一层意思,另外一种状态,不是本文涉及的时期了。
人们称延安是“圣地”,指的就是上面所列举谢觉哉日记中记述的那个时段。在那个非常时期,宣传新思想,实践新风尚的地区,面对中国旧有传统节日的春节,由仅放一天假,到大放一周假期;从看重工作,到张灯结彩,相互贺年……可以读出新与旧的交织、影响、顺应、开放种种状态。就在今天,这还是一个课题。
时值“春节”,通过老前辈谢觉哉的笔,我们可以见到当时那块土地的种种情态。在追忆比对间,领会时代前行的步伐。
历史,被记忆,它就活着!
【作者系陕西省汉中市市委党校教授,察网摘自《人民政协报》2017-01-19期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