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点经济学 —— 市场经济中的投资

学点经济学之八：市场经济中的投资

作者：草庐棋士

投资是决定一国国民经济生产能力和经济增长速度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投资直接决定一国资本存量的变动，从而直接影响劳动生产率。另一方面，投资也是总需求的一部分，投资水平的稳定与一国经济增长和社会秩序的稳定有着很大的关系。近年来，总投资（资本形成总额）约占中国GDP的43%，约占美国GDP的21%。

我们在支出法GDP中介绍过总投资的概念。总投资是一个国家在一定时期内企业、居民和政府部门所购买的“资本品”的总额。按照主流经济学的定义，所谓“资本品”指的是由一个国家的国民经济生产出来并且可以用于未来生产活动的商品。需要说明的是，根据资产阶级的经济理论，居民的住房也提供“服务”，所以居民购买住房的支出也属于购买“资本品”的支出，是投资的一部分而不算是消费的一部分。

按照投资所购买的资本品的物质形态区分，总投资可以分为固定资本投资和存货投资。所谓固定资本，在统计上一般指的是使用寿命在一年以上的“资本品”，包括各种建筑物、机器设备、软件和知识产权等。所谓存货投资，指的是一个时期内存货的变化，即期末存货减去期初存货。存货包括企业已经生产出来但尚未销售出去的产成品、半成品以及企业已经购买但尚未消耗的原材料、辅助材料（如能源、自来水）等。

按照投资购买主体区分，总投资又可以分为企业投资、居民投资和政府投资。下表说明了2018年中国和美国企业投资、居民投资、政府投资和总投资各自占GDP的比例。

资本品的使用寿命是有限的，一国国民经济中所使用的建筑物、机器设备、计算机软件等，每年都有一定的比例会报废、损坏或过期失效。如果一个国家要维持原有的资本存量和原有的生产能力，就必须将每年所生产的总产出中的相当一部分拿出来用于补偿固定资本的消耗，添置新的机器设备、建筑物、软件和知识产权。在现代市场经济中，这种固定资本消耗（即通常所说的固定资本折旧）占国民经济的很大一部分。中国GDP的大约15%，美国GDP的大约16%要拿来补偿固定资本消耗。

我们用 ẟ * Y 来代表一个国家总投资中用于固定资本消耗的部分。其中，希腊小写字母ẟ （德尔塔）表示固定资本消耗占GDP的比例，英文大写字母Y代表实际GDP。如果用一个国家的总投资减去固定资本消耗，剩余的部分就是净投资。净投资代表的是一个国家总投资中可以用来扩大生产能力的部分，大体相当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积累概念。

在市场经济中，虽然居民和政府也参与投资，但是资本家所经营的企业是最主要的投资主体。比如上表中的企业投资在中美两国都站到了总投资的半数以上。资本家投资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利润，资本家可以用于投资的储蓄也主要来自于资本家的利润。所以一个国家在一个时期内的净投资水平主要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利润总额，后者又取决于阶级斗争力量对比。

下面两个图分别说明了1980-2019年中国和美国利润总额和净投资占GDP比例变化的情况。

对比上述两张图我们可以发现，中国经济的利润总额和净投资占GDP的比例都要高于美国经济，较高的净投资占比使得中国经济的资本积累速度明显快于美国。第二，多数情况下，净投资的上下波动与利润总额的上下波动同步或略慢于利润总额的波动。第三，中国的净投资相对于利润总额的比例长期高于美国。有意思的是，近年来，中国经济的利润总额几乎全部用于净投资。这当然不是说中国的资本家不吃不喝不消费，这与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观察也不一致；而是表明中国的劳动者家庭也有一定的储蓄，并且这些储蓄与资本家的消费大致抵消。另一方面，大约在2005年以前，美国经济利润总额大约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用于净投资，其余部分或者用于资本家的消费，或者转化为借贷资本，用来维持居民和政府的借债消费。在2008-2009年经济危机以后，美国资本家的投资意愿低迷。近年来，美国经济利润总额中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用于净投资。

所以，市场经济中的净投资份额一方面取决于利润总额占GDP的份额，另一方面取决于资本家将利润总额中多大一个比例用于净投资而不是挥霍浪费。我们用σ * π * Y 来代表一个国家的净投资。其中，希腊小写字母π （读“派”）代表利润总额占GDP的比例（即利润份额），希腊小写字母σ （西格玛）代表资本家的利润总额中用于社会净投资的比例（包括资本家直接用于自己拥有的企业的净投资或者通过银行等金融中介贷款给其他企业、居民和政府所进行的净投资）。这样，我们的投资函数就包括两部分：固定资本消耗和社会净投资。这可以用下面的公式来代表：

I = ẟ * Y + σ * π * Y

上式中，英文大写字母 I 代表总投资。ẟ * Y代表固定资本消耗，σ * π * Y代表社会净投资。

在介绍收入法GDP时，我们已经介绍过，一个国家的收入法国内生产总值可以分为劳动收入总额、利润总额、间接税总额和固定资本消耗。如果用希腊小写字母τ（读“套”）来代表一个国家的间接税总额占GDP的比例（相当于全社会平均的间接税率），那么一国的收入法GDP就可以用下面的公式来代表：

Y = ω * Y + π * Y + τ * Y + ẟ * Y

这个公式的意思是，一国的GDP（Y）可以被分成劳动收入总额（ω * Y，劳动收入份额和GDP的乘积）、利润总额（π * Y，利润份额和GDP的乘积）、间接税总额（τ * Y，间接税份额和GDP的乘积）、以及固定资本消耗（ẟ * Y，固定资本消耗份额和GDP的乘积）。把上面的公式两边除以Y，我们就能得出下面的等式：

1 = ω + π + τ + ẟ

两边都减去ω + τ + ẟ，就能得到：

π = 1 - ω - τ - ẟ

这个等式的意思是一国的利润份额等于1减去劳动收入份额，减去间接税份额，再减去固定资本消耗份额的结果。我们把上面的等式代入到投资函数中，可以得到：

I = ẟ * Y + σ * (1 - ω - τ – ẟ) * Y

我们将上面的等式稍微重组，可以得出：

I = ẟ * (1 -σ) * Y + σ * (1 - ω - τ) * Y

在资本主义或特色市场经济中，一般来说，σ 是一个正数，即资本家会将其利润总额中至少一部分用于净投资。在其他一切参数不变的情况下，劳动收入份额ω的变化会引发总投资的变化。由于与劳动收入份额相乘的系数是负数，劳动收入份额的变化会引起总投资向反方向变化。如果劳动收入份额ω上升，虽然居民消费会相应上升（见第七期“学点经济学”），但却会导致投资下降。消费和投资在劳动收入份额影响下的反方向变化反映了资本主义以及特色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我们将在以后的“学点经济学”中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