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危机的第一阶段

学点经济学之二十六：新自由主义危机的第一阶段

作者：远航一号

   2008-2009年，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爆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当时称之为“大衰退”。2020年，受新冠病毒疫情打击，全球经济再次陷入严重衰退。2008-2020年之间，是新自由主义全球秩序陷入全面危机的第一个阶段。

   上世纪七十年代，由于核心国家和半外围国家工人阶级力量的增长，激进民族解放运动在世界范围的胜利，以及美帝国主义的相对衰落，资本主义世界秩序陷入严重危机，许多国家的资产阶级统治摇摇欲坠。为了扑灭世界革命高潮，恢复世界资本主义的稳定，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国际资产阶级向各国劳动人民发动了反革命攻势。

   国际资产阶级的战略目的，是打击核心国家和半外围国家工人阶级的力量，恢复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利润份额和利润率，在世界范围恢复资本积累的有利条件。为了这一目的，国际资产阶级大力推行所谓“全球化”，将一部分产业转移到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又有资本积累适当条件的地区（主要是中国），一方面扩大世界范围的不平等交换并攫取更多的超额剩余价值，另一方面通过大规模增加全球范围的产业后备军，打击核心国家和半外围国家工人阶级的斗争力量。到了本世纪初，中国成为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中制造业出口的主要基地，新自由主义全球经济也一度出现相对繁荣的局面。

            但是，从长远来看，新自由主义的倒行逆施造成了一系列新的世界历史条件。首先，由于将相当一部分产业转移到中国、印度等地区，造成中国和印度资本主义经济的快速增长，美国等传统核心国家的经济进一步“去工业化”，在全球经济中的相对地位迅速下降。以美国来说，2000年时，按市场汇率计算美国经济仍然占世界经济总产值的30%；到2010年，美国的份额下降到了23%。1990-2000年，美国的经济增长贡献了世界经济增长的39%；2000-2010年，美国的贡献下降到了15%。

   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军事冒险加速了美帝国主义的衰落。2010年以后，美国无法再靠债务消费的扩张来支撑国内总需求的增长，也丧失了对全球资本主义经济进行宏观调控的能力。同时，在国际上，美帝国主义也不得不实行战略收缩。在东亚，美国不得不在事实上承认朝鲜的核国家地位。在中东，美国的军事力量撤出以后，已经无力维持中东地区的稳定。对于世界资本主义能源供给至关重要的整个中东地区成了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伊朗、沙特阿拉伯、埃及、土耳其、以色列等区域强国之间形成错综复杂的军事和外交斗争局面；由此引发的危机，不仅会威胁世界经济的稳定，而且有可能吞没作为世界资本主义发源地的整个欧洲地区。

    就美国国内来说，2010年以后，贫富差距继续扩大、阶级矛盾继续发展。但是，由于房地产泡沫破裂、居民债务规模有所缩小，工人阶级家庭在实际工资停滞的条件下已经无法继续用借债消费来维持有体面的物质生活水平了。

上面第一个图说明了2010年到2020年期间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劳动收入总额占GDP的比例）和失业率的变化情况以及这两个变量之间的关系。这里的劳动收入总额包括了全部雇员报酬以及小业主收入中的劳动部分。

以往，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一般在经济周期的复苏阶段趋于下降，当失业率下降到一定水平（通常在是5%左右）以后，劳动收入份额就会趋于上升。但是，在本世纪第一个经济周期（2001-2008年）期间，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始终趋于下降。在2010-2019年期间，尽管美国经济的官方失业率从9.6%下降到3.7%，但劳动收入份额始终没有出现明显上升的迹象。到2019年时，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仍然不到59%。不过，2020年，在新冠疫情危机期间，由于政府减税、增加补贴等因素，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意外地增加到了60%以上。随着美国阶级斗争形势的发展和变化，美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力量是否会触底回升，还有待于观察。

上面第二个图说明了利润总额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及其所分解的各个组成部分。如以前的“学点经济学”所说明的，一个国家的利润总额从需求的角度可以分解为净国内投资（国内总投资减固定资本折旧）、净居民消费（居民消费减劳动收入总额）、净政府消费（政府消费减间接税）和净出口（出口减进口）。

图中的黑粗线代表的是用收入法计算的资本家利润总额占GDP的比例；净国内投资、净居民消费、净政府消费分别用灰色、绿色和红色的区域来表示，每一块区域在每一年上的高度代表了这一经济变量在那一年占GDP的比例。图中，在2012-2017年之间，从需求方面计算的利润总额（即净国内投资、净居民消费、净政府消费和净出口之和）要小于按照收入法计算的利润总额，这是由于支出法GDP与收入法GDP之间存在着统计误差。

2012-2015年，美国经济的利润份额保持在接近20%的水平，这是新自由主义时代的最高水平，也是自1944年以来美国经济中利润份额的最高水平。2020年，尽管爆发了严重经济危机，由于美国政府对资本家的补贴，利润份额相对于2019年还略有增加，保持在19%。

在“学点经济学”第二十四期中，曾经指出，从需求角度来看，现代美国经济中资本家的利润总额几乎完全靠政府赤字开支和居民借债消费来维持。在2010-2020年的十年期间，仍然是这种情况。在2020年新冠疫情危机期间，政府赤字大幅度增加，净政府消费达到GDP的11%，从需求角度“贡献”了美国经济利润总额的58%；净居民消费占GDP的7.2%，从需求角度“贡献”了美国经济利润总额的38%；两者相加，就从需求角度“贡献”了几乎全部的美国资本家利润总额。

在第二个图中，贸易逆差用零线以下的蓝色边框来表示。2008年经济危机以前，贸易逆差曾经高达美国GDP的5%以上。2011年以后，由于美国页岩油、页岩气生产大幅度增加，减少了能源进口，美国的贸易逆差幅度略有缩小。2020年，贸易逆差占美国GDP的3.1%；这一年，净国内投资占美国GDP的4%。可以说，现在美国国内物质资本积累的大约四分之三都是靠借贷外国资本来维持的。随着拜登政府实行大规模的财政扩张冒险政策，未来几年，美国的贸易逆差是否会显著增加，还有待于观察。

下面第三个图比较了2010-2020年期间美国经济的利润率、利润份额和资本生产率。在上一个经济周期中，美国经济的资本生产率一直维持在0.8左右，只是在2020年下降到了0.78。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在2012-2015年达到了16%（但是并没有达到作为新自由主义时期最高点的1997年的水平，当时平均利润率达到了17%）。2020年，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略低于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