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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忌日的怀念

2021-11-29 05:57| 发布者: biruxie| 查看: 3076| 评论: 0

摘要: 2011年,清华大学百年校庆,清华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张玲霞教授编箸《水木巾帼——记清华杰出女校友》,介绍十二位清华历史上的杰出女性,包括林徽因、杨绛、赵罗蕤、何泽慧、黄绍湘、李孝芳、韦君宜、郝诒纯、宗璞、文洁若、资中筠、张锦秋。她们所处时代不同,专业各异,但都以自己的突出成就,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

母亲忌日的怀念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2021年11月28日,是我母亲的六周年忌日。是日,我茹素纪念她老人家。

2011年,清华大学百年校庆,清华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张玲霞教授编箸《水木巾帼——记清华杰出女校友》,介绍十二位清华历史上的杰出女性,包括林徽因、杨绛、赵罗蕤、何泽慧、黄绍湘、李孝芳、韦君宜、郝诒纯、宗璞、文洁若、资中筠、张锦秋。她们所处时代不同,专业各异,但都以自己的突出成就,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本书通过对她们求学经历、工作业绩以及生活道路的解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华教育的成就。

自懂事起,我就为有如此出类拔萃的母亲感到自豪。

小时候,我家住在中宣部新北楼,与秦川家为邻。秦川的小儿子秦超英,是我打乒乓球的搭档,我俩整天腻在一起。有一次,秦超英骄傲地说:我妈妈是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台柱,我妈妈是全大院长得最好看的女人。然后说,毕汝谐你妈妈个子真矮呀。我不服气地说:我妈妈个子矮、学问大!我妈妈是北大历史系教授,是全大院最有学问的女人。 

儿时,我家有一个姓孟的山东保姆,自称是孟子的N代后裔;她诲人不倦地给我灌输了很多二十四孝、因果报应等等故事,使我自童蒙时代即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文革前,景山学校讨论"是劳动人民养活我们,还是父母养活我们";全校人都说是劳动人民,只有我一个人坚持说是父母,极端孤立。文革期间,我是少而又少的在革命与父母之间坚决选择父母的大孝子!

自从进入青春期,我就成为麻烦的制造者;三天两头,各种各样受了委屈的丈夫、未婚夫、男朋友,跑到我家来告状,要求父母对我严加管束,远离其妻子、未婚妻、女朋友;母亲为此长叹:要是你长不大就好了,我就能一直管着你了。你现在这么大了,一肚子主意,长得又好看,我管不住你啊,你也不听我的话呀。 

私生活方面的麻烦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母亲生育我、宠爱我,但是我与母亲的政见不合,甚至是敌对的。母亲早年在清华求学时,因追求抗日理想加入清华地下党,笃信共产主义,这是时代的产物。而我在青春期遭遇文化大革命,创作批判现实主义中篇小说九级浪,愤然走上离经叛道之路,同样也是时代的产物。为了避免争吵,我与母亲从来不谈论政治问题,各行其是。 

上世纪80年代,我和母亲先后作为访问学者赴美,系绝无仅有的来自中国大陆的母子访问学者,人人称羡。 

1986年2月,我与家母借住华盛顿一对美国老夫妇家;有一天,母子俩去十几条街外访友;告辞出来后方觉气温骤降,两人冷得打抖;我当即脱下棉袄毛衣裹住母亲,自己着单衣疾跑回去!这种类乎卧冰取鱼的中国孝忱,令美国老夫妇震惊不已!

1986年夏,我陪母亲赴哈佛讲学。有一天下午,赶上波士顿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我们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我让母亲缩在角落,用身体护着她;结果,我被淋成落汤鸡,而母亲身上没有沾雨水。这是我至今感到无比欣慰的孝行。

这些生活琐事不足挂齿;更重要的是,我心甘情愿地为父母牺牲了作家至为宝贵的知名度!

我出国后就在台湾中央日报副刊发表关于大陆的系列小说(笔名臧鸣仁,藏名字人之谓也);当时手头太紧,我借用一个善心教友家的电话给中央日报打越洋电话,询问稿费事宜;他们表示欢迎我与胡娜同时访问台湾,以制造轰动效应;我则婉言谢绝了。

我知道:迈出这一步,不仅名扬天下,还能财色兼收;但是会害苦双亲,我不可能这么做。

我刚到美国,民运宿将王炳章博士即邀我去中国之春杂志当编辑,承诺办理绿卡;我担心牵累父母,没敢应聘。一个萝卜一个坑,我的文友杨某就了这个位置,很快便拿到绿卡;而其在沈阳的父母乃至七大姑八大姨饱受国安部人员的骚扰,不胜烦恼!

作家出名,要么像魏巍,靠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要么像刘白羽,连篇累牍,聚沙成塔。我同时具备这两种出名的条件:1987年2月,我以一篇”廉颇老矣 健饭如昔——陆铿先生印象记“轰动纽约及香港、台湾,洛阳纸贵;历年来,我在海外出版、发表各类作品逾三百万字;但是,我一直隐名埋姓,甘当没面目焦挺!

傅聪的成功,建立在傅雷夫妇的尸骨之上;而毕汝谐牺牲了作家至为宝贵的知名度(这是很高的人生代价!),换来父母安享天年(父九十岁又十个月四天,母一百岁又六个月十八天)!回首前尘,我为父母做了一个浪子作家所能做的一切,问心无愧!毕汝谐左献芹国家民族,右厚待父母双亲,忠孝两全,此生足矣!   

老了老了,重新使用毕汝谐这个名字,以便与"九级浪"相衔接,并申明叛逆写作在我生命中的决定性意义!

多少年来,母亲对我的作品不闻不问,视若无睹。有一回,我把精装本周恩来评传放在母亲面前说:妈妈,你好歹看看吧,这也是一家之言呢。母亲冷漠地说:我不看你写的东西。 

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党性立场。

后来,一位前辈悄悄告诉我:你妈妈对我说,我的儿子是作家,他非常聪明,能够七步成篇。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这是母亲的舐犊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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