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出炉的俄罗斯经济数据，让谁欢喜让谁忧？ 俄罗斯国家统计局预计俄罗斯2022年一季度的经济增长率为3.5%。 俄罗斯前4月经常项目账户盈余高达958亿美元，创28年新高。 俄罗斯财政非但没有崩溃，1-4月实现了1.1万亿卢布的财政盈余。 俄罗斯能源出口额大幅增长。根据国际能源署统计，俄罗斯今年能源出口额增长了50%，石油加天然气及相关产品的收入每月超过200亿美元。 俄罗斯的卢布从被西方金融制裁后一度达到171卢布兑换1美元的低点，之后倔强地走出V型大反转，到5月16日，卢布兑美元升值到64.20卢布兑换1美元，成为美元这一波升值中全世界最坚挺的货币，没有之一。 俄罗斯信心越来越足。俄罗斯把应对西方制裁时采取的卢布存款利率20%，现在降至14%。俄罗斯每户向境外汇款限额也已经由1万美元增加至5万美元。 西方满心期待的俄罗斯经济崩溃并没有到来。这就让美西方尴尬了。 这次俄罗斯除了实在无法被制裁的，基本都列入美西方的制裁名单了，清单已经增加到10000多项内容了。 尤其是金融战，这可是美国的拿手绝学，鲜有败绩；而且，这一次，美国纠结了几乎整个西方阵营的金融资源，堵上西方几百年的金融信用，志在必得。 但冰冷的数据却在显示，美西方这一次制裁了个寂寞。原指望足以致命的一脚踢到了铁板，还是烧红的那种。 虽然俄罗斯在军事战场上，进展得不如世界预期那么顺利；但俄罗斯的金融战进行得真是太精彩了，是有资格写进教科书成为经典案例的。 这一经典是如何创造的？我们简单复复盘。 首先，思想上摆脱教条束缚。俄罗斯面对极限遏制的严峻局面，反而解放思想，放开手脚，摆脱了西方经济学的教条束缚，应对措施不再局限于西方金融的秩序规则内，而是大胆破局，突破西方主导秩序想办法。这一点至关重要，在西方规则体系内，跟西方进行金融战攻防，很难不失败。 其次，应对措施得当，西方制裁一落地，俄罗斯没有犹豫，也没有依靠传统的自由货币政策大量抛售外汇稳定卢布汇率。除了大幅提高利率至20%以外，结合金融管制手段，限制俄罗斯居民向境外汇款的限额。 再次，俄罗斯大胆进行多项金融创新，收到奇效。其中最为厉害的是3月23日，俄罗斯推出了卢布结算令，既出乎西方意料之外，又打了美西方一个措手不及。在美西方把货币当武器，严重消耗信用的情况下，俄罗斯用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等资源为锚，重建卢布的价值系统。 这是直接一刀刺向西方金融的心脏。 俄罗斯的资源和粮食才是硬通货。货币再强势，在强需求的实物资产面前，也是纸老虎。西方经济学的神学本质这一次充分暴露了。把一些类似神学的理念进行灌输，让人以为货币和财富等价，以后恐怕比较难了。 这是开始挖西方货币和金融体系的根。 俄罗斯以前主要通过美元和欧元完成能源对外交易，现在改用自己的货币，这不也挺好？ 这让我不禁想起，中国的革命者在当年的烽火岁月里，在被重重包围的根据地，通过物资本位制成功发行货币的事情。俄罗斯这一次，同样是面对围剿，不但破掉西方金融制裁对能源出口的限制，而且还开始带头动摇美西方货币秩序的根基。
二 与此同时，参与制裁俄罗斯的西方阵营，经济数据却不怎么好看。 欧元区2022第一季度GDP增长只有0.3%。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通胀。欧元区4月份的总体通胀率飙升至7.5%，创欧洲货币联盟成立以来的最高值，其中五个成员国的膨胀率超过10%。 影响经济全局和民生的电费，油价，天然气的价格更是猛涨。具体数据各国都有不同，但肯定是涨价空间可观属于是。欧洲国家社会上下开始琢磨各种节省能源的措施。在德国，早就有媒体开始呼吁减少洗浴次数，称“不洗澡，能改善皮肤微生物群”，还建议洗澡只洗四个部位。最近，德国很多城镇又在研讨缩短路灯照明时间。 最要命的还不是水电和天然气，而是粮食问题引发的食品涨价。车可以不开，澡可以少洗，但饭不能不吃。 欧洲这样了，被称为俄乌冲突最大赢家的美国，经济数据也不好看。 美国一季度GDP上季度环比下降1.4%。 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在五月初超过3%，虽然最近又有回落，但还在3%附近。20年期国债收益率率先在4月11日突破3%。5年、7年和30年期国债收益率也在4月份“破3”。 其中的美国10年期债券收益率被金融界公认为全球的资产定价之锚。 美国10年期债券收益率从2020年8月初的0.52%历史低位，涨到今天这个位置，意味着美国的股票和其他资产要重新估值。最近美国股市开始几次大跌，资产重新估值已经开始。 被视为经济衰退风向标的美债2/10年收益率在3月30日出现倒挂。 美国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已经达到了85%，超过2008年次贷危机的72%。 美国现在最要命的还是通胀率。4月份美国通胀率高达8.3%，仍处于高位。而且，美国的CPI指数经过多次修改，当前的数据并不完全反映美国通胀的严重程度。 通胀可不是小问题。美联储的政策目标就两个：一是保持物价稳定在2%左右，二是实现充分就业。稳定物价是美国经济核心基石之一。 控制膨胀是美国现在压倒一切的经济任务。美联储已加息两次，最近一次是50个基点。联储官员还在吹风可能在6月和7月再各加息50个基点。而且，从2020年3月份开始的美元增发，向金融系统放水太多，都成洪水了。美联储接下来还要实行缩表。 形势已十万火急，美国甚至已经顾不了股市软着陆，等到海外的资金回来一边接盘一边进行慢慢加息。 高通胀把美国逼到什么程度？美国政府都开始放风要主动取消贸易战针对中国商品的加税了。但凡不是要火烧房梁，高傲的美国人也不会做这种主动示弱。 美国不但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从容地解决同时面对的诸多经济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本身也在相互纠缠。为控制通胀，要提高利率，利率提猛了，我们又可能看到美股飞流直下的壮观场景。其实，最近一个多月，美国股市已经出现多次大跌了，最近的一次暴跌发生在本周三，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重挫1164.52点，报31490.07点，跌幅达3.57%；标普500指数下跌4.04%，均创下近两年来最大单日跌幅。纳指跌幅则高达4.73%。 是不是很猛烈？这恐怕只是序幕而已。 股市涨跌对于美国，那又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股票价格重估，规模巨大的金融衍生品海啸还远吗？ 现在，美国为解决通胀实行货币紧缩-国债收益率上升-股市重新估值大跌。事实上，美国通胀和美股大跌，哪一个都可能让美国经济休克。美国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看上去很像一个难解的死局。
三 对照俄罗斯的经济数据，美国这一次在最拿手的金融战上吃了瘪。这可不是面子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要命的问题。 因为美国在这次对俄金融战上投入的是几乎全部的信用，这一招只要使出来，美国和参与制裁的盟友就没有了退路。不管俄罗斯会不会倒下，以这种方式制裁产生的结果首先是西方金融体系要立即面对来自世界其他国家的信任危机。 美西方信用透支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了。 不要以为这一次只是俄罗斯在赌国运，美国押上的赌注一点都不小。 不要认为只有俄罗斯的经济存在风险，美国的经济也是危机四伏。 美国自己生产的物质财富，早就不能支撑美国现有的国际地位和美国人现在的生活水平了。所以美国就需要利用美元地位和美元回流机制，周期性地收割世界其他地方的财富弥补亏空。 美国今年几招操作，无一不在快速透支信用：一是瓜分冻结的阿富汗70亿美元资产，二是牵头切断SWIFT并冻结俄罗斯的在美资产，三是还要威胁把同样的制裁手段用到中国身上。 美国前几年为了经济数据好看，拼命地进行美元超发，用猛烈嗑药的方式保持兴奋度，也是在拿美元信用透支换取一时快乐的游戏，哪能长久？ 美国在70年代遇到过的滞胀，已经不是在敲，而是在踹美国的门了。耶伦走夜路吹口哨说，美国能够控制住通胀，并防止美国经济衰退。是不是真的如此乐观淡定，让时间来说话。 美国从1974年开始进入经济滞胀期，经济通胀率在1979年达到11.3％。美国为此下了猛药，采取大幅加息的紧缩经济政策，利率曾达到令人目瞪口呆的20%。 美国还能再现80年代度过滞胀10年，实现经济增长30年的奇迹吗？我看很难。因为当年美国走出滞胀的几个条件现在很难再次具备： 70到80年代的美国，美国的去工业化远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美国制造物质财富的能力还很强。美国的债务水平也没有现在这么高。美国政府债务现在已经突破了30万亿美元。美国这几年主要靠增加财政赤字维持运转。2020年的美国财政赤字达到3.13万亿美元，占GDP的比重为15.2%。2021年的美国财政赤字又是2.77万亿美元，占GDP的比重为12.4%。 人家俄罗斯这么困难，要应对乌克兰战争，还要应对西方的全面制裁，都能实现财政盈余。 其他数据可以玩虚的，但财政状况很难造假，造假也没用。一国的经济危机最后如果传导为财政危机，那会是致命的。明朝灭亡就是财政危机达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美国财政早就入不敷出，要花钱的地方可一点不见减少，为了保持军事优势，美国还在大幅增加军费。现在又要支持乌克兰搞了一个400亿美元的租借法案。 财政这样寅吃卯粮，又能维持多久？ 而且，上次应对滞胀，美国大幅加息，也只能解决通胀的问题。解决增长问题，主要还是因为美国赶上了信息革命这一波红利。按照长周期理论，美国这一波技术和产业革命的红利吃得差不多了。美国现在还能再赶上下一次产业革命，走出滞胀吗？那美国人得命有多好。 现在的美国，越来越多地依靠破坏规则，限制别人发展，维持自己暂时的领先。历史上有过这种不靠自己进步，而主要靠阻挠别人发展，而长久保持竞争优势的案例吗？ 破坏自己主导制定的规则，这样的事情干多了，对自己的伤害会大于对别人。
四 在美俄这一次生死局中，倒是俄罗斯似乎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信心，出招越来越有章法。而且，俄罗斯的的目标已经调高，不再限于解决乌克兰的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而是要终结美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 而且，这不是俄罗斯一家的心愿。虽然世界其他国家对俄乌军事冲突保持中立，但对于俄罗斯与美西方的金融战，那就未必保持中立了。 因为金融战不只是涉及俄罗斯一家的事情。现在的经济战，实际正在形成两大阵营。一方是美国和欧洲为代表的整个西方阵营，一方是中俄为代表的另一阵营。 俄罗斯在跟美西方的金融对攻战中，非常精彩。在这一波美国利用加息的资金回流中，中国的应对也有可圈可点。限于篇幅，就说一点： 前段时间，美元升值强劲，人民币也快速贬值，很多人为此扼腕叹息。其实我个人认为，在美元的升值周期动力比较强劲之时，人民币的汇率不能居于高位，尤其不能在高位展开防守，用宝贵的外汇干预汇率，那有多少外汇都不一定够用。最好的做法就是趁势快速贬值，从6.3左右快速贬值到6.8，减少资金回流美国的利润空间，可以用最少的外汇实现阻击。 这个时候快速贬值，美国想反对都不好叫唤。人民币适度贬值之后，还有其他好处：和日元欧元的贬值进行对冲，增加中国制造业对于日本和欧洲的竞争力，配合中国制造业的升级。 这场金融战的焦点是贸易结算货币和金融结算系统的去美元化。 因为美国带头越来越频繁把货币“武器化”，包括中俄在内，更多国家对去美元化，实行本币结算的需求更加迫切。 4月18日，俄罗斯亚洲工业企业家联盟主席曼凯维奇表示，2022年，中国和俄罗斯本币结算的比例有可能达到65%。2020年之前，两国本币结算的比例仅为24-25%。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美欧信用破产的情况下，天下影从者众。整个世界加速去美元化，加速去SWIFT。 建立一个独立于美西方的金融和经济体系，已经成为世界很多国家亟待解决的刚需。 天下苦美久矣，苦于没人带头；想带头的又担心没人响应。现在既有人带头，也有人响应。以前看起来难度大到不可思议的另建货币结算体系，经过美西方的一顿操作猛如虎，竟然给了中俄前所未有的机遇。 美西方想通过制裁把俄罗斯摁在坑里摩擦，但是他们动作太大，扯着自己要害，自己也掉进坑里了。 我们在本号前一篇文章里提到过，美西方一旦押上自己的信用制裁俄罗斯，他们就成了不成功就成仁的赌徒。 军事战场上，美西方还能做到相对的超脱，毕竟还有一个傻到家的乌克兰顶在前面，美西方又不怕乌克兰牺牲到最后一个人。但在经济战场上，美西方是避无可避，直接面对俄罗斯还有背后的中国；而且，美西方和俄罗斯这次一交手就是比拼内力，直接招呼对方要害。 这已经不是博弈，而是搏命。因为谁也输不起。 相比较而言，美西方比俄罗斯更输不起。俄罗斯就是输了，有丰富的资源可以慢慢回血，还有核武用于自保完全没问题。再过十年八载的，又是一条好汉。但是美西方就不一样了。他们输了，极大可能就是永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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