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资本主义积累和危机，2000-2022-2100年

红色经济观察（2023年第3期）：美国的资本主义积累和危机，2000-2022-2100年

2022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25.5万亿美元。按市场汇率计算，美国仍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约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25%。

作为衰落中的霸权资本主义国家，美国的资本主义矛盾有自己的特点：一方面，美国资本主义经济表现出日益明显的长期停滞的趋势。另一方面，美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力量近年来趋于下降，美国政府又通过扩大财政赤字等手段保证了总需求的基本稳定；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美国资本主义经济得以连续多年保持较高且比较稳定的利润率。

未来一个时期，美国资本主义经济的主要矛盾不是利润率趋于下降的危险，而是美国资产阶级国家为了应对日益尖锐的内外矛盾而不得不长期实行大幅度的赤字开支政策；美国资本主义经济持续多年的去工业化又导致美国的贸易赤字（以及与之相联系的经常账户赤字）趋于扩大。这样，美国的政府债务以及对外净债务（美国对国外的债务减去美国在国外的资产）都不断趋于扩大，最终将导致无法克服的财政危机以及对外支付平衡危机，使得美元丧失作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

表3.1说明了2001-2022年期间美国经济的简单增长核算：

表3.1 美国经济增长核算，2001-2022年

经济增长核算的原理是：经济增长率可以分解为劳动力（就业人数）的增长率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又可以按照一定的假设进一步分解为由资本劳动比（即每名就业人员装备的固定资本存量，反映机械化、自动化水平）提高带来的增长和“自发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

近年来，美国经济的年平均增长率约为2%。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从2001-2010年的1.6%下降到2013-2022年的1%；美国经济资本劳动比的年平均增长率从2001-2010年的2.1%下降到2013-2022年的0.6%。与资产阶级媒体及网络炒作的所谓资本主义技术不断发生“革命”、劳动生产率日新月异、大多数劳动者很快都要丢掉“饭碗”相反，如果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少数个别的发明创造上，而是就整个经济范围来说，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并没有表现出技术进步加速的迹象，反而表现出越来越严重的停滞趋势。不仅美国资本主义经济表现出了这样的停滞趋势，以后的红色经济观察还会进一步说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也表现出了停滞的趋势。

如果假设资本产出弹性为0.4（即假设如果其他条件不变，固定资本存量每增加一美元，经济产出可以增加0.4美元），那么，在扣除了资本劳动比提高带来的贡献以后，美国经济近年来劳动生产率增长中的“自发”部分（即不依赖于资本劳动比提高的部分）约为0.7%-0.8%。

   美国经济未来的增长取决于美国未来劳动力数量的增长及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图3.1说明了美国自2000年以来就业人数、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变化的情况以及按照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下属人口司的“中生育率”情景所预测的美国劳动年龄人口从现在至2100年变化的情况。

如图3.1所示，近年来，美国的就业人数大致围绕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波动。美国2022年的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约为1.54亿，至2044年将增加到1.66亿。此后，美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将趋于缓慢下降；至2100年，预计美国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将下降至1.57亿。

我们假设，未来美国经济的就业人数将与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同步增长，劳动生产率年增长率围绕1.2%波动（其他假设还有，美国企业部门的固定资本投资大约保持在国内生产总值的13%、固定资本折旧率为8%）。按照这些假设，可以预测美国经济未来的增长率。图3.2说明了美国经济自2000年以来的实际增长率及红色经济观察组预期的从现在起至2100年美国经济的增长率：

   预期美国经济在2025年至2035年之间将每年增长1.6%-1.7%。此后，美国经济增长率将趋于下降。2050年以后，预期美国经济将每年增长约1.1%。

平均利润率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析资本主义经济的一个主要指标。图3.3说明了2000年以来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以及几种相关指标的变化情况：

      图3.3中，利润率指的是美国资本家阶级从国内生产获得的利润总额（包括企业利润、利息、租金等）除以私人部门非住宅固定资本存量得到的比率；利润份额指的是资本家阶级从国内生产中获得的利润总额占国内总收入的比例；劳动收入份额指的是劳动收入总额（包括雇员报酬总额以及小业主收入中的劳动收入部分）占国内总收入的比例；产出资本率指的是国内总收入与私人部门非住宅固定资本存量之间的比率。其中，利润率和利润份额用左坐标显示，劳动收入份额和产出资本率用右坐标显示。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资本家阶级利润总额，没有扣除资本家阶级所缴纳的企业及个人收入所得税。

      2008年，美国和世界资本主义经济遭遇到战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下降到13%。在上一个经济周期扩张期的中间几年（2012-2015年），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达到了16%。2020年，尽管遭到新冠危机的打击，由于美国资产阶级政府不惜用大规模赤字开支来扶植资本家阶级，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没有显著下降，保持在15%。2022年，美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略低于15%。

      从2000年至2022年，美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从62%下降到58%，减少了4个百分点。在同一时期，美国经济的利润份额从17%增加到19%，增加了两个百分点；此外，固定资本消耗（即折旧）占美国国内总收入的比例从15%增加到17%，也增加了两个百分点。可见，这一时期美国经济中利润份额的上升，完全是由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带来的。

      自2010年以来，美国资本家阶级利润总额占国内总收入的份额一直保持在19%-20%，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最高水平。2008年，美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相当于每一美元企业部门固定资本投资可以形成的国内生产总值）下跌到0.78。2010-2019年，美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在0.8至0.81之间波动。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和2022年，美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下降到了0.77-0.78。

      一个国家的国内总收入包括以下部分：

国内总收入 = 劳动收入总额 + 利润总额 + 间接税减补贴 + 固定资本消耗

      一个国家的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包括以下部分：

国内生产总值（支出法）= 个人消费 + 政府消费 + 国内总投资 + 净出口

      如果没有统计误差，则国内总收入等于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经调整后就可以得到：

利润总额 = 国内净投资 + “私人净消费”+ “政府净消费”+ 净出口 + （统计误差）

      其中，国内净投资即国内总投资减去固定资本消耗（折旧）。“私人净消费”指的是个人消费减去劳动收入总额，这个差额在美国大致相当于资本家阶级的个人消费。“政府净消费”指的是政府消费（大致相当于政府部门的日常行政开支，其主要组成部分是支付给政府雇员的报酬）加上政府给企业的补贴再减去间接税（所谓间接税，简单说就是对商品而不是对收入征收的税，比如关税、销售税、增值税等）。净出口即商品和服务的出口减进口。

      上面关于利润总额的等式，既可以从需求角度理解，也可以从使用角度理解。如果从需求角度理解，假设其他一切条件不变，等式右边任何一项增加，则利润总额增加；等式右边任何一项减少，则利润总额减少。在这个意义上，等式右边的四项可以理解为从需求角度对利润总额的“贡献”。如果从使用角度理解，等式右边的四项代表了资本家利润总额的不同用途。

   图3.4说明了2000-2022年美国经济利润总额中上述四个组成部分分别占国内总收入的比例：

    近年来，美国每年都有庞大的贸易逆差，所以净出口都是负值。2022年，美国的贸易赤字达到近一万亿美元，相当于国内总收入的3.8%。美国弥补贸易赤字的办法，主要是靠外国资本的净流入，即外国资本家和政府在美国的投资超出美国资本家和政府在国外投资的部分。外国资本的净流入，代表着美国资本家在从国内生产获得的利润总额以外通过向国外借贷而额外获得的资金来源。

   2022年，美国的国内净投资相当于国内总收入的4.7%。国内净投资属于资本家阶级的支出中确实用于生产性资本积累的部分。但是，由于美国每年都有贸易逆差，美国国内净投资中的大约五分之四实际上是靠国外资本净流入来支付的。美国资本家从国内生产获得的利润总额中真正用于生产性资本积累的只相当于美国国内净投资的约五分之一、国内总收入的约1%。

   在现代的美国资本主义经济中，美国资本家阶级利润总额的主要用途，一是资本家阶级的个人消费，二是为政府消费提供资金（即维持资产阶级国家的正常运转）。2022年，“私人净消费”相当于美国国内总收入的9.5%、大约占利润总额的一半；“政府净消费”相当于美国国内总收入的7.6%、大约占利润总额的五分之二。美国资本家阶级向政府消费提供资金，除了通过缴纳间接税以及企业、个人收入所得税外，就是通过购买政府债券（即向政府提供借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