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色日复一日地地忍受着这种枯燥,期待有天能赚够钱,“赎回”自己。 今年春节,她没有回家。“回去他们又要我去他家,我逃不出来怎么办?我就一直躲在这里,永远不回去。” 一说起回家的事,衣色就不开心。 春节前,连着下了几场雨,气温骤降至六度左右。衣色只有一床35元买来的单人被,木床板上还是夏天的凉席。 傍晚,下班后的衣色穿着满是洞洞的紧身牛仔裤出门吃饭,她低着头,裹紧轻薄的厂服跑得飞快,长发在冷风中飞舞。 夕阳在远山和云朵中慢慢隐没,衣色突然停下来扭头问我:“你看我像不像彝族?”我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扭过头说:“之前赵经理也说我不像彝族。” 说完她哈哈大笑。 2 “学生妹”莫子 莫子十分同情衣色的遭遇。她与衣色同龄,住同一个宿舍。 去年,莫子从初一辍学,来到被喻为“世界工厂”的深圳。繁华的商场,炫目的名车,成片的高楼与大厦……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切都近在眼前。 拿到第一份工资时,莫子买了一身新衣服,一部新手机,还去发廊烫了个波波头,染成栗子色。 莫子借着手机的光涂口红。 不到一年时间,莫子在城市中不断模仿与学习,迅速蜕变 —— 她常常自拍,能娴熟地使用各种美颜软件,然后发到朋友圈。 她还是厂里少数坚持每天化妆的女孩,喜欢穿衬衫和格子短裙,头上卡一枚细细的发箍。因此,同事都叫她“学生妹”。 下班后,莫子和同乡商量过生日的事情。 莫子还没受到来自家里的催婚压力,厂里曾有汉族男孩向她表达过好感,但双方止步于微信聊天的程度。对于彝族人来说,跟异族结婚是不被允许的,莫子不敢冒这个险。 莫子和同事一起过十八岁生日。 彝族人喜欢喝酒,一位朋友把自己喝吐了。 来自异族的观念差异与身份焦虑,让她们对外界采取谨慎态度,习惯抱团生活。为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工厂也会特地把彝族人分在一个宿舍和车间里。 去年4月,莫子、衣色和两个彝族姑娘被借调到另一个工厂。尽管离原厂只有不到三公里,女孩们还是为这场分别哭红了眼睛。 被调到新厂的第一天,莫子在新宿舍门前等待。 换厂后,新宿舍彝汉同住。搬进去的第二天晚上,衣色刚铺好的床被一个汉族女孩掀翻并强占。委屈的她们找到带工头求助,无果。 凌晨一点,4个彝族姑娘冒雨走回原厂,找同乡们商量,大家决定天亮就辞工。 女孩们没想到,这场半夜悄然酝酿的壮烈罢工,被轻而易举地瓦解了。次日上午,工厂经理爽快地答应为她们调换宿舍 —— 原来换宿舍不难,只是她们的带工头太过胆小怕事,不敢交涉。 事实上,在外打工的彝族姑娘,对带工头都有很强的依赖性,所有跟外界的接触都交给工头处理。即使对方不够优秀,莫子和衣色也没想过自己找一份新工作,或者换一个带工头。 下班后,莫子在宿舍洗漱准备休息。 莫子渴望跟深圳的女孩一样,自由恋爱,经济独立。她有一个梦想,攒钱买辆小车,回老家跑运输 —— 因为这是家里除了种地和做生意之外,最容易赚到钱的工作。 在流水线上干了三年后,莫子和其他姑娘们发现赚钱实在太慢了,买车的计划遥遥无期。 她们决定换一份更赚钱的工作。 莫子在老乡家聚会,男人们在一起聊天,女孩各自玩儿手机。 3 给人洗脚的阿西 “皇家沐足”位于深圳宝安区,四周工厂林立。尽管名字听上去霸气十足,这只是一栋有点旧的四层小楼,楼体外安装了金黄色的灯管,晚上会亮起炫目的灯光。 几个彝族姑娘从工厂辞职之后,来到这里上班,包括阿西。 在工厂工作的阿西。 今年20岁的阿西,已经离过一次婚,前夫是阿西嫂嫂的弟弟。结婚后他管阿西要钱,为了给另一个女孩发红包。阿西不给,两人争执不休,还打了起来。 那天阿西连夜回了娘家,要求离婚,双方的家支闹得不可开交,嫂子还要死给她看。最终是带工头吾格花了21万,把她给“赎”了出来。 吾格也是彝族人,今年35岁,在皇家浴足负责发传单。尽管两人的年龄差距很大,但毕竟是自由恋爱,阿西觉得,自己比那些还在赚钱“赎身”的女孩强。 阿西和老公吾格。 阿西每天晚上10点上班,工作到次日早上8点。有时为了多拿五块钱提成,她会提前45分钟到。 从工厂到沐足城,阿西就像换了一个人。她身材窈窕,皮肤比在凉山的时候白了许多,工作时需要换上紧身的宝蓝色工作服,不但曲线毕露,胸部还被挤出一条诱人的沟。 阿西说,为了学会踩高跟鞋,她摔倒过好几次。 皇家浴足的包厢。 一位同事生日,不上钟的同事聚在包厢里庆祝。 阿西普通话不好,又有点胆怯,说话声音细细的,不敢直视人的眼睛,反而容易惹来客人的骚扰。 “有些男人像你一样好好坐着,有些男人会摸腿抹胸,我就说,别乱摸,摸怀孕了你负责?” 她是家里的老幺,母亲格外疼爱。每个星期母女俩都会打电话,但阿西从来不敢告诉家里自己的工作。 有时客人邀请她出去K歌,阿西只能婉拒。“我不出去,吾格会吃醋的,我们很相爱!” 有次洗脚时,一个年轻的客人不断试图把手伸进阿西的胸衣内,阿西一把推开,从沙发上跳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留下一块乌青。 她也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吾格。早上回到家,吾格正在睡觉,阿西让他起来煮土豆给自己吃。吾格迷迷糊糊起了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坐了两分钟又倒了下去,“太困了,我接着睡了。” 阿西早上八点下班,吾格半夜三点下班。阿西回到家时,吾格通常早已睡下。 夫妻俩在离公司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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