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沉默的大多数”支持特朗普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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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沉默的大多数”支持特朗普们

沙捞越

被掩盖的贫富差距和工薪阶层中产阶级的焦虑才是“另类”总统上台的原因。然而“特朗普们”上台，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11月8日，一部名为“在疯子和骗子之间选总统”的美剧终于告一段落。虽然这20年来倒数第二低的投票参与率好像在讽刺本届美国人民不行……

　　根据CNN统计，本届总统大选的投票率只有55.4%，为2000年以来最低
　　作为一枚红旗下的蛋，看到今天大洋彼岸的美帝以这样一种“红”，实现“农村包围城市 ”，老编real百感交集……

　　广袤的中西部地区选择共和党候选人、土豪特朗普(红色区域)，沿海地区和大中城市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华尔街喉舌希拉里(蓝色区域)
　　特朗普当选后，美国主流媒体立马炸锅：

　　《纽约时报》在特朗普胜选后马上发文：“特朗普以惊人的反建制之道当选总统”
　　毕竟，只要稍微回顾一下这位候任总统曾经的言行，就知道他真雷人。
　　“奇葩”新总统雷人真相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自恋：

　　他扬言要在美国和墨西哥之间筑一堵大墙，驱逐在美墨西哥移民：

　　特朗普全名唐纳德·特朗普，与唐老鸭同名，脱口秀节目将其经典发型p到唐老鸭头上调侃，讽刺其排外言论
　　他为性侵女性感到光荣：

　　《华盛顿邮报》披露了2005年特朗普向旁人吹嘘自己如何性侵有夫之妇，以及如何利用自己的名气“对女人为所欲为”，图为视频截图
　　他放言要捍卫美国的就业岗位，身在大洋彼岸的我们，躺着也中枪：

　　特朗普对CNN表示，如果自己当选总统，将会从中国夺回美国失去的工作岗位
　　然而，他的自家品牌却将“中国制造”用得不亦乐乎：

　　由于这位仁兄的槽点实在太多，所以脸书之前还流行过这种图：

　　这张图的大意是：不管黑白、男女、老少、贫富、美丑、弯直，人都一样。但把票投给特朗普的人不是人，是猿猴。这一张图片得到2万5千多次分享，5万1千多次赞。
　　是工薪阶层需要富豪，还是富豪利用了他们？
　　所以话说回来，是谁把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在纽约曼哈顿住无敌景观镀金豪宅、做超大生意但毫无从政经验的老土豪，选上总统宝座呢?

　　专注数据分析的美媒Five Thirty Eight在今年5月发过一个统计，发现特朗普支持者的收入普遍比希拉里和桑德斯的高：特朗普支持者的家庭收入中位数是72000美元，希拉里和桑德斯支持者的家庭收入中位数是61000美元。美国官方统计的全国家庭收入中位数是56000美元。换句话说，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是中产阶级。

　　Five Thirty Eight做的统计，从左到右画红圈的分别是希拉里、桑德斯和特朗普支持者的家庭收入中位数
　　为深入了解特朗普的支持者，美国社会学家阿莉·霍斯柴尔德(Arlie Russell Horchschild)从美国西海岸的加州跑到美国南部特朗普阵营的大票仓——路易斯安娜州，5年间访谈了60个当地人。此地在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时只有11%的选民把票投给奥巴马，2016年则为特朗普贡献大量选票。60位受访者中，有40位是当地的茶党积极分子。(茶党是美国的保守倾向社会运动，反对政府巨额开支和加税，参与者主要是白人中产和工人阶级)这样一位学院左翼，花了5年时间，“亲密接触”了和自身政治立场大相径庭的保守派群众。

　　来自加州伯克利大学的霍斯柴尔德教授跑到南部的路易斯安娜州“走基层”，一位农场主听说老太太来自伯克利，第一反应就是“啊那你一定是个共产党员!”
　　霍教授去拜访了一位叫Sharon的单亲妈妈。Sharon是一位保险经纪人，其客户多为高中学历。他们中有修理石油平台、剪钣金、修冰箱、加工肉鸡、铺沥青、挖壕堑、安装管道、开挖掘机的蓝领工人，有时薪8美元的保洁员，有时薪12美元的公路维修工，还有用力加加班然后一年最多赚10万美元的电焊工和电机手。这是什么概念呢?目前美国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时薪7.25美元。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些路易斯安娜的工人，还算不上是美国社会最底层的贫民。单亲妈妈Sharon说，“这些人都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当地一位禽业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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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安州是全美第三穷的州，高中生的辍学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当地曾经是糖和棉花种植园，后来是重工业聚集之地。工业污染严重损害了当地居民的健康，当地出现“癌症街”，男性的癌症死亡率也在全国名列前茅。Sharon早已对英年早逝的癌症患者见怪不怪，她经常因此去劝别人买保险：“如果你死了，谁来埋了你呢？你现在有1万美元的存款吗？你指望你父母去借钱埋了你，或者你老婆、你女友吗？但现在，你只要一周花上1.44美元，就能有一份2万美元的人寿险啊！”

　　Sharon在她的保险公司办公室里。她的客户多为当地的白人工薪阶级。
　　Sharon是两个孩子的离异母亲。做保险经纪的收入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但并不稳定：“在没什么钱的日子里，我们就靠吃花生酱过活。”加上前夫的资助，俩孩子还能上当地的教会学校，住在位于郊区但装修还不错的屋子(当然，每个月还要还房贷)。按Sharon的说法，当地一些无业游民已经把她视为“有钱的婊子”，但她同样生活在焦虑之中。一位茶党阿姨对霍教授坦承：“我们有我们的美国梦，但明天也可能马上就一无所有。”

　　一位特朗普支持者家的院子
　　每年Sharon要给奥巴马政府支付9000美元的税金，但她和许多受访者都觉得“联邦政府收了我那么多钱却啥都没干”：像他们这种胼手胝足的中产阶层生活没见好转不说，那么多移民却“插队”(“奥巴马这种没有爹的黑人小子，怎么就能上哈佛了”?)，高昂的税金全部拿去“养懒汉”了。“政府把你交的钱重新分配给那些不该拥有的人。这已经不是你们的政府了，而是他们的。”
　　普通百姓因为猎杀一只被保护候鸟，就要被抓起来;但把当地污染得一塌糊涂的工厂却照开不误，毫发无损。工业外迁，工人下岗，40岁的白人男性工人再就业，只能拿着和10年前刚进厂的大学生一样的工资——霍教授评论：“年龄、种族、性别没有让他们有一丝优越感。他们仿佛是祖国的陌生人。”

　　路易斯安娜州一家舞厅，当地居民在这里跳舞
　　Sharon和很多其他的特朗普支持者一样，觉得富裕阶层和中产阶级都是通过自己辛苦打拼获得财富，所以政府应该通过削减税收来表彰他们。加上前面提到的“插队论”，茶党分子都觉得国家应当减少税收，从而削减福利支出。他们厌恶“大政府”的“贪婪、大而无当、无能”，认为一方面要盯着政府，让它“只帮助真正的美国人”，另一方面要“回归当地社区，回归教堂”。他们憎恶自由主义者给他们贴的“种族主义分子”、“恐同分子”、“乡巴佬”、“红脖子”标签，也不见得百分百完全认同特朗普(Sharon自己就觉得特朗普可能还是个大政府的支持者)。但他们认为，特朗普是 “一个蓝领百万富翁”，“诚实又清爽，充满大男子气概，也不用讲政治正确”。“让美国再次强大起来”，道出了他们的心声，给予了他们希望。

　　Sharon们眼中的“蓝领百万富翁”特朗普
　　我们可以再看看全美国的情况：2013年，一部名为《去他的公平正义》(Inequality for all)的纪录片呈现了如下事实(是2010年数据，有点老了，老编请大家凑合看)：
　　和1970年代相比，美国白领和蓝领工人在2010年的实际工资不升反降：

　　从1978年到2010年，在社会中仅占1%的最高收入精英群体和典型男性工人的收入差距越来越大：

　　私营企业中的工会会员率不断下降，下降趋势和中产阶级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不断下降大致吻合：

　　再看个最近的数据：2015年，两位普林斯顿大学的学者发现：从1999到2013年，美国中年白人群体的死亡率急剧上升，主要原因是药物滥用、酗酒、自杀和其他相关疾病。

　　可以这么理解：特朗普支持者主要是美国白人中产阶级，这部分人占了参与本届总统大选投票选民的多数。驱动他们选特朗普的不是收入，而是不公感、焦虑感和停滞感（然后他们认为是移民问题导致了这一切，而非自由市场和政商勾结的锅）。特朗普将这种感受以排外的方式表达：

　　特朗普毫不后悔自己称呼墨西哥人为“强奸犯”和“杀人犯”
　　再通过社交媒体传播传播：

　　2012年，特朗普发推，说气候变暖是中国造出来的概念，旨在削弱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
　　结果他花在竞选上的钱还没希拉里阵营多，却赢得大选：

　　上面是希拉里的竞选花费统计，下面是特朗普。从通讯、租金、电邮营销到行政、调查、人力，特朗普的花费远远没有希拉里多。
　　全球政治新象：一大波“特朗普 ”正在路上
　　现在世界各地都在涌现形形色色的“特朗普”：
　　首先映入大家脑海的，肯定是在英国脱欧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的英国独立党(UKIP)及其领袖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

　　法拉奇(右)在特朗普当选总统后亲自登门道贺，两人在特朗普家的金光灿灿土豪门前嗨皮合影
　　法国的极右翼本土政党“国民阵线”领导人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在特朗普当选后也表示“特朗普当选，增加了我获胜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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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的“路易斯安娜人民”也认为被自由主义精英掌握的政府，不再是“我们的政府”。法国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喜欢搞恐怖袭击的穆斯林踢出去，然后加强对“我们自己人”的福利。

　　利用对移民的恐惧、昔日经济成就的怀旧和对精英的怨怼，“国民阵线”成功动员了大量法国白人工薪阶层。图为“国民阵线”2012年的一次集会。
　　在法国教书的英籍学者Andrew Hussey对《卫报》表示，法国共产党已经灰飞烟灭，稍微左倾的社会主义党目前都是由一群从国家行政学院毕业的超精英领导——“他们实在太、太、太不接普通人的地气了”，连从前的马克思主义者都不会把票投给他们。“选民很现实，谁照顾他们，他们就把票投给谁。”
　　勒庞自己不想用“福利国家”这种很“社会主义”的概念，但强调“国民阵线”确实是“为平民百姓奋斗，而不是有钱人”。“‘国民阵线’的很多支持者都曾经是社会主义者，但现在不是了”。10年前还在支持左倾政党的犹太人、同性恋、女性主义选民，现在和本土的白人工薪阶级一道支持“国民阵线”。

　　“国民阵线”办公室外的反种族主义涂鸦。勒庞自己却认为：“这种(种族主义者的)说法很无力，因为选民已经看得很清楚，我们这个平台和法西斯或者种族主义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老编内心OS：你确定???)
　　勒庞说，特朗普当选和英国脱欧一样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人民”对“精英”的胜利。

　　但问题是，这样的“人民”，离我们想象的“新人”，还很远吧?
　　如果真的是“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干部”，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