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讨论

张惟为

一、针对问题 1，为什么无产阶级没有成为掘墓人？

因为阶级意识没有建立起来。

我们为什么要划分阶级？阶级理论是干什么用的？因为我们认同这样一个逻辑链：经济地位 ——> 世界观 ——> 思想 ——> 行为 ——> （在一定条件下）经济地位。
解释：经济地位会影响人们的世界观，不同经济地位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比如小农作为传统小资产阶级，依靠自我剥削来获得收入，看到的世界就是“越努力越富裕”。这种世界观会影响人的思想，思想会影响行为，在一定条件下，行为又会改变经济地位。比如小农的世界观导致的小农的思想会让小农接受包产到户的政策，有政策推行下来，他们就会欣然接受，而不是抵抗。只有劳动力短缺的家庭才会有意识的反抗，但这种家庭在农村是说不上话，没有话语权的。小农思想的人通过支持包产到户，实现了从农业无产者到传统小资产阶级的身份转变，前提是有政策支持，这是外在的条件。
外在条件也是很重要的，比如一个持有“精神资本家”思想的无产者，并没有足够条件真的成为资产阶级，只能是“精神”上的。

毛选第一篇，为什么要从经济地位上划分阶级？因为未经反思的人的思想就是由上面这条逻辑链塑造的，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思想。但这条逻辑链只是“大概率”下成立，并不能具体到每个人，比如恩格斯身为资产阶级，却参与建立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比如身为无产阶级却被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洗脑，成为了“精神资本家”之类的。再比如，过去按照家庭成分划分阶级立场只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这免不了要被人诟病。所以这里会分出两个概念：“阶级”和“阶级立场”，前面的逻辑链认为阶级身份如何，阶级立场就会如何，进而通过阶级身份来划分敌我。但这只是“大概率”下成立，“阶级”和“阶级立场”并不是机械性的隼牟结构，完全对应。

为什么划分阶级？
（1）主奴辩证法。主人虽然获得了对奴隶的统治权，但奴隶贴近于生产，在认知能力上要超越主人，主人需要依靠奴隶来获取知识。奴隶能够看到社会变革的一面，也就是说，无产阶级的意识（认知）代表着全人类的希望。
（2）分清敌我，也就是毛选第一篇中讲的。从大概率上，看到哪些人支持变革社会，哪些人要反对变革。但从阶级身份去判断阶级立场，只能是“大概率”下成立，并不是一定成立。

20世纪的革命实践为什么失败了？
这一点众说纷纭，但首先需要明确，外部原因都是次要原因，我们要寻找内在的原因。
在经济地位上，过去实现了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实现了“计划经济”，但却是以“包办替代”的方式实现的，也就是说，虽然“经济地位”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但“经济地位——> 世界观 ——> 思想”的后两个环节脱节了。为什么会脱节？
（1）包办替代不能尽善尽美。只有生产资料所有权改变了，但生产关系并没有被完全改变，按照苏联教科书机械性的说法，生产关系包括：A、生产资料所有制；B、人们在生产中的地位及其相互关系；C、产品分配方式。包办替代只能改变生产资料所有制，其余的只能靠无产阶级自己去改变，先锋队无能为力。
比如电影《焦裕禄》中有一段对话，探讨党大还是人民大。认为党更大的人，并不关心共产党的理念，真正关心的还是官位，也就是党组织中的领导更大。认为人民更大的人，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谁是人民？要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解决一个前置问题，那就是“谁来判断谁是人民？”，最终还是导向官僚主义。这就是包办替代时所面对的尴尬处境，对于建设社会主义，仅仅靠先锋队是无能为力的。
因为生产资料所有权虽然改变了，但并没有彻底改变经济关系，所以人们的世界观和思想也并没有改变，包产到户政策一来，小农思想就跟着回归了，大量的小农就欢呼雀跃，迎接包产到户。这释放了农村劳动力到城市打工，冲击了城市劳动力市场，进而导致城市工人维护社会主义的抗争失败了。
（2）农民作为传统小资产阶级，并不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中流砥柱。我们知道，在革命的时候，有农村包围城市，但建设社会主义的时候，能够依靠农民么？不能，因为农民总是会幻想：“我有地，不搞社会主义，我反而过得更好”。而工人知道自己别无所依，只能依靠社会主义制度来给自己托底。所以我们要搞农业集体所有制，将农民转化为农业工人。而资本主义复辟的第一招棋就是将农业工人转换回农民，勾引出农村群众的小农思想。
（3）要建立起无产阶级当家做主的社会主义意识，必须要配合民主政治实践，没有实践就不会理解民主。

前半部分，经济地位 ——> 世界观 ——> 思想，这一环节失败了，所以后半部分，思想 ——> 行为 ——> （在一定条件下）经济地位，即指望工人阶级自发维护社会主义制度，是不现实的，因为人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社会主义，人们并不理解“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什么。在F4被抓之后，民间还在敲锣打鼓地庆祝，庆祝什么呢？他们也不知道。

二、针对问题2，如何划分阶级？

我们说，无产阶级作为主奴关系中失败的奴隶一方，能够看到人类社会的突破口，所催生的无产阶级思想是先进的思想。但这是一种理想情况，并不是说，无产阶级的个人无论怎么想、想什么都能代表无产阶级先进思想。不然马克思也没必要搞理论了。

所以，要从阶级身份与阶级意识两个方面来看。

比如典型的文中所提到的“现代小资产阶级”，这一群体在经济地位上是小资产阶级么？不是的，这一群体与传统小资（自耕农、个体户）不同，仍然是要靠出卖劳动力来换取生活资料。但这一群体收入水平的方差非常大，收入低的要比产业工人还低，收入高的，被划为资产阶级也不为过。这一群体就是处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模糊地带，因为我们知道阶级身份是一个历史概念，是在历史中形成的，就不可能泾渭分明，必然存在模糊的中间地带（就像是经线和晨昏线一样，前者是个数学概念，要多清晰就可以多清晰，而后者是现实问题，不可能清晰明了，地平线处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天）。

什么叫“模糊”呢？
一个工人拥有企业的股票，那么他就是资产阶级了么？显然不是。一个工人，在银行有储蓄，而银行利息是从全社会剩余价值中分割出来的，那么这位储蓄者就是剥削者了么？显然不是。因为剩余价值在一个人（或家庭）那里，既有流入也有流出，但净流出（流出减流入）仍然是正值。
“现代小资产阶级”当中有一部分人就是如此，净流出是正值。但还有一部分人净流出是负值，也就是净流入是正值。但前后这两个人很难被划分开，比如他们可能是同事，位于相似的岗位上。所以从生产关系上进行切分就不是很方便了，只能从收入水平上看出差别。这就是中间的模糊地带，阶级身份不明朗。

要额外关注“现代小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
对于“现代小资产阶级”来说，阶级身份不明朗，并且普遍有一定教育水平，阶级意识与阶级身份很难说是完全绑定。这一群体的特点就是意识形态十分混乱（从知乎一类平台可见一斑），阶级身份与阶级意识脱离最严重。
一般来说，意识形态上主要是三足鼎立（自由主义-保守主义-马主义）。自由主义怀疑一切政治话语，所有问题都归咎到政府头上，所以是反贼中声音最大的一个；保守主义认为总得有一个政治话语占主流，所以政府再烂，也要为政府开脱，也就是喜欢比烂；马主义关注的重点在社会权力上，政治权力都是社会权力派生的，所以马主义者喷政府也是要喷官僚资产阶级、金融垄断资产阶级，而不是喷政治权力。
即使一个人接受过良好教育，但术业有专攻，在意识形态上混乱也都是正常的。
三、展望未来

既然先锋队背叛了无产阶级，那么还需要先锋队么？
需要的，但对先锋队会有更高的要求，上世纪那批先锋队并不理解马经。但今天，理论水平不够、社会活动能力不够的人不配去做先锋队。因为先锋队本身就是甘愿自我牺牲的角色，是要作为无产阶级改造社会的中介而存在的。
无产阶级 ——> 先锋队（中介）——> 变革社会。

而上世纪的先锋队，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思想觉悟都是不够的，仅仅因为社会活动能力强而被拉入先锋队，最终喧宾夺主，将无产阶级从革命主体的位置上拉下来，作为其建立社会秩序的中介。
先锋队 ——> 无产阶级（中介）——> 建立秩序。

不要谈什么“无产阶级必将埋葬资本主义”的大话空话，就谈现实问题，现实需要社会活动能力强、理论水平够、有思想觉悟的“人才”。没有这种人才，仅靠无产阶级自发觉醒阶级意识，自觉建立革命组织，那么这条路可能性很低，并且即使可能，也相当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