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红柿收割机 于 2022-9-18 12:08 编辑
二、阶级分析方法对深化史学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
宋儒朱熹曾云,“事必有法,然后可成。”作为一种重要的史学分析方法和科学工具,阶级分析方法无可替代。马克思主义的诞生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壮丽日出,其对于史学研究的意义集中体现为,随着唯物史观的创立,“唯心主义从它的最后的避难所即历史观中被驱逐出去了,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被提出来了,用人们的存在说明他们的意识,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用人们的意识说明他们的存在这样一条道路已经找到了。”阶级分析方法是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和研究方法,迄至当今时代,仍然是人们认识历史、把握历史的科学方法。阶级分析方法当然不是史学研究的唯一方法,也不是随处可用、随手套用的丹方妙药,但它作为一种突出强调从社会历史的深层和宏观结构出发来解释历史的科学研究方法,可以有效廓清在历史发展的本质、规律、动力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的迷思。离开了阶级分析方法,我们就只能漂浮于历史的表层而无法进抵历史的深层和本质。 阶级分析方法可以帮助人们科学地揭示历史的本质和规律。一般而言,人们将历史当作过往之事的总集,指对人类社会过去的事件和行动系统的记录、诠释和研究。历史学作为一门学科出现,是近代以来的事情,在此之前则更多地属于“历史编纂”的范畴。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曾比较历史和诗,指出:“历史学家和诗人的区别不在于是否用格律文写作,而在于前者记述已经发生的事,后者描述可能发生的事。所以,诗是一种比历史更富哲学性、更严肃的艺术,因为诗倾向于表现普遍性的事,而历史却倾向于记载具体事件。”作为过往事件总集的历史,可谓包罗万象,纷纭复杂。那么,其间的本质是什么,有无规律可循?历史究竟是历史人物和事件漫无目的、一团乱麻式的汇编,还是神秘的自在之物在人间的自我展现?如果像兰克史学那样只强调“如实直书”,那只不过是对历史的本质和规律尚未进行理论上的抽象概括之前的经验主义和直觉主义的做法,不啻是黑格尔所谓的“原始的历史”。如果像黑格尔那样,认为历史的本质是“理念”在不同发展阶段和不同环节上的展开,那么所谓历史规律只能是理念外化和运行的规律,但这种规律不过是思维强加给客观历史的头足倒置的想象而已。如果像后现代主义史学那样,认为历史只是语言建构的产物,那么就无所谓历史的本质和规律可言。 应该说,只有马克思和恩格斯运用唯物史观和阶级分析方法科学解答了这一问题。他们指出,历史是人的活动,首先是生产活动,“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因此“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在生产中形成各种各样的关系,依据是否占有生产资料,便可以将人们划分为不同的阶级。恩格斯在1888年为《共产党宣言》英文版第一章标题“资产者和无产者”加的注释中,明确规定了何为资产阶级、何为无产阶级——“资产阶级是指占有社会生产资料并使用雇佣劳动的现代资本家阶级。无产阶级是指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因而不得不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活的现代雇佣工人阶级。”列宁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首次明确界定了阶级概念的含义:“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社会集团,这些集团在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生产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同生产资料的关系(这种关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不同,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取得归自己支配的那份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不同的阶级具有不同的地位和生活条件,因而具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他们之间的竞争、博弈、斗争就构成了原始社会以来的全部人类历史。 各阶级之间的斗争形式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隐蔽的;可以在直接的政治领域展开,也可以在其他领域通过曲折的形式反映出来,但本质上都是各阶级为了实现自身的经济利益而进行的。与西方自由主义等思想谱系习惯将历史主体理解为单子化的个人不同,唯物史观秉持的是将社会划分为不同阶级的整体主义分析方法。正由于此,列宁强调,“马克思主义提供了一条指导性的线索,使我们能在这种看来扑朔迷离、一团混乱的状态中发现规律性。这条线索就是阶级斗争的理论。”也就是说,一旦离开了阶级斗争的理论和方法,人们所看到的仍然是呈现为一团混乱的历史,唯有从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入手,才可以从根本上、从社会历史的深层把握住历史的本质和规律。 阶级分析方法可以引导人们更好把握历史发展的动力。根据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构成一切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是由此产生的社会之划分为不同的阶级,是这些阶级彼此之间的斗争。”这种矛盾运动在阶级社会中突出表现为阶级斗争。不同阶级之间形式多样的博弈、较量、斗争,为社会历史的发展开辟了道路。“至今的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在全部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问题的中心仅仅是社会阶级的社会的和政治的统治,即旧的阶级要保持统治,新兴的阶级要争得统治。”在历史动力问题上,恩格斯还提出了著名的历史合力说。他指出,“无论历史的结局如何,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也就是说,以往的历史研究者最多考察了历史活动主体的动机,但止步于此,没有更深一层地去探究在主体动机背后隐藏着的动力。旧唯物主义者由此就将行动的动机作为评判历史的标准,而像黑格尔那样的唯心主义者则是从世界之外、从哲学的意识形态给历史输入动力,因此,前者对历史的理解是肤浅的,后者对历史的理解是神秘的。这些理解都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 恩格斯指出,我们要去探究那些隐藏在历史人物背后并且构成历史的真正的最后动力的动力,要去研究“使广大民众、使整个整个的民族,并且在每一民族中间又是使整个整个阶级行动起来的动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握历史的动力和历史的发展脉络。立足于阶级分析方法可以看到,正如恩格斯所言,自从采用大工业以来,在英国是土地贵族和资产阶级这两个阶级争夺统治的要求,成为英国全部政治斗争的中心;在法国阶级斗争是理解中世纪以来法国历史的钥匙;而随着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这三大阶级的斗争和它们的利益冲突是现代历史的动力,至少是这两个最先进国家的现代历史的动力”。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也验证了这一洞见。正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娴熟地掌握和运用阶级分析方法,分清革命的同志、朋友和敌人,依托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同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展开毫不妥协的斗争,才战胜了自近代以来中国面临的极其强大的敌人,完成了国家独立、人民解放的历史任务,也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顺利展开奠定了历史基础。 阶级分析方法还可以帮助人们判明历史发展的趋势和走向。历史的长河蜿蜒曲折,但它有没有一个基本走向?不同学派的史学家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是极不相同的。依据唯物史观和阶级分析方法,这一问题有明确答案,这就是超越资本主义社会,消灭阶级和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结论不是主观设定和善良意志的产物,而是由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所客观决定的历史规律。阶级是一个历史范畴,它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伴随着原始公有制的解体、分工和私有制的发展而逐渐形成的。梯叶里、基佐、米涅、梯也尔等资产阶级历史学家描述过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斯密、李嘉图等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对各个阶级进行过经济层面上的分析。在1852年3月5日致约瑟夫·魏德迈的信中,马克思就谈到过这一点,并明确指出,“我所加上的新内容就是证明了下列几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由此可见,经过阶级社会中必不可免的阶级斗争以及必然由此导致的无产阶级专政,人类历史终将驶入一切阶级和私有制消亡的无阶级社会。 这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也是其根本走向,其间可能有各种支流、分流甚至逆流,但这一趋势和走向是可以通过科学研究而揭示出来的。马克思曾在1868年3月25日致恩格斯的信中,赞扬毛勒的书是“非常有意义的”,在毛勒研究德国马尔克制度史、乡村制度史、城市制度史的一系列著作中,“不仅是原始时代,就是后来的帝国直辖市、享有豁免权的地主、公共权力以及自由民和农奴之间的斗争的全部发展,都获得了崭新的说明”。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在人类历史上存在着和古生物学中一样的情形。由于某种判断的盲目性,甚至最杰出的人物也会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后来,到了一定的时候,人们就惊奇地发现,从前没有看到的东西现在到处都露出自己的痕迹。对法国革命以及与之相联系的启蒙运动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用中世纪的、浪漫主义的眼光来看待一切……第二个反应是越过中世纪去看每个民族的原始时代,而这种反应是和社会主义趋向相适应的,虽然那些学者并没有想到他们和这种趋向有什么联系。于是他们在最旧的东西中惊奇地发现了最新的东西,甚至发现了连蒲鲁东看到都会害怕的平等派。”这里,最旧的东西指的是原始公有制,最新的东西指的是无产阶级消灭阶级、消灭私有制的共产主义诉求,人类社会历史经过长时期的螺旋上升式发展,将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从动物的生存条件进入真正人的生存条件”,“完全自觉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如莫迪凯·罗什瓦尔德所言,“马克思的哲学作为对过去的研究而超越历史,也作为关于未来的知识而展示历史……所以,马克思主义不只是一种历史理论,而且在历史的塑形中起有一种作用。”马克思主义史学不仅能“通古今之变”,而且能判明历史的未来走向,推动和引领历史的创造。其所以如此,就在于对阶级分析方法和唯物史观的坚持与运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