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设计的“理想国家”,并不是一个追求人人劳动,人人平等的共产主义社会,而是像古希腊斯巴达城邦一样的一个稳固的政体——国家是他的偶像,制度只是为了保障这个偶像的存在。他之所以主张在统治阶级内部实行“共产共妻”,是因为他认为古希腊各城邦之间无休止的派别斗争,其内部富人与穷人的斗争,严重地影响着一个国家政局的稳定。究其原因他认为这种斗争概出于“你的”与“我的”个人观念之分以及相互之间的竞争破坏了国家的团结。而个人的利害观又从哪里来的呢?他认为这均来自于私有制。因此,他主张必须在管理国家事务的公务人员队伍中废除掉私有财产制度,才能保障他们一心为公,一心为国效力。
柏拉图在财产共有的基础上,还主张“共妻”,这是因为,一方面当时妇女本身就是财产,财产共有必然包含着“共妻”的内容。另一方面他认为共妻还有这样一些好处:第一,共妻制度意味着废除家庭,这样男子便一没了眷恋家庭的私心,二可以少去后顾之忧,一心一意为国家尽职;女子同样也可以免去家务,为国家公务人员服务,达到曲线精忠报国。第二,在共妻制度下,儿童由国家扶养从而避免沾染上家庭恶习,使他们从小少些家庭观念,避免滋生个人观念,心中只有集体和国家。
由此可见,柏拉图的“共产主义”是设计制度为国家服务,归根结底是为贵族服务的贵族共产主义;而莫尔和康帕内拉的空想共产主义,则是国家为制度设计服务,并且是在人人参与劳动的前提下,实行的劳动者共产主义。
早期基督徒共产主义是一种宗教共产主义,也可以说是一种施舍式共产主义,同柏拉图式的贵族共产主义的局限性一样,事实上它只是在基督徒之间施行的一种公共生活方式,财产方面也仅限于生活资料的公共所有,其中也不涉及生产劳动。
公元一世纪基督教在古罗马帝国诞生的时候,伴随的正是奴隶和贫民反抗奴隶制度,反对私有制、国家专制及聚敛财富,提倡禁欲、行善和修道,力求实现平等,解脱奴役和贫困。早期基督徒们深信,公有制不仅符合理智,而且也符合神的启示和耶稣的教训。基督教的三原则:“平等、博爱和慈善”,他们的信条:“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只有在废除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的条件下才能达成。
前面提到过,这三位早期空想共产主义者,要么是虔诚的基督徒,要么本身就是神职人员,笃信早期基督徒的共产主义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把基督教共产主义这种观念,发展成一个基督教社会主义政治宗派的,是十九世纪初由法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的门徒们完成的,此后还曾一度风靡于欧洲。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一方面在消灭着封建生产关系的同时,也在消灭着为这种生产关系服务的宗教神圣,到了十九世纪中期欧洲工人运动高涨以后,基督教社会主义也便销声匿迹了。
所以,1848年发表的《共产党宣言》中就直接指出了其本质:“基督教不是也激烈反对私有财产,反对婚姻,反对国家吗?它不是提倡用行善和求乞、独身和禁欲、修道和礼拜来代替这一切吗?基督教的社会主义,只不过是僧侣用来使贵族的怨愤神圣化的圣水罢了。”的确,封建贵族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宗教的圣水也便失去了它的点化功用。
恩格斯于1884年发表过一篇《论原始基督教史》,其中曾对基督教共产主义和现代工人运动做过一个简单明了的比较。恩格斯认为,两者的相同点在于:其一,“基督教和现代工人运动一样,在其产生时也是一种受压迫者的运动;”其二,“基督教和工人社会主义都宣传将来要解脱奴役和贫困;”其三,“基督教和工人社会主义都遭受过迫害和排挤;”其四,虽然二者都遭受迫害,但是,“基督教和社会主义却胜利地,拦也拦不住地给自己打通了前进的道路。”二者最本质的区别却在于如何解脱奴役和贫困上:“基督教是在来生,在死后,在天上寻求这种解脱;而社会主义却是在这个世界里,在社会改造里寻求这种解脱。”
四、关于马列对“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概念的使用
《共产党宣言》在第三章“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的第三节,对“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做了简要的梳理,指出其共同所具有的反动性(“倡导普遍的禁欲主义和粗陋的平均主义”)、批判性(“抨击现存社会的全部基础”)和空想性(“超乎阶级斗争的幻想”),当时在《宣言》的正文中并没有对这两个概念加以区分。后来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概念的使用做了简短的说明,指出,在《共产党宣言》发表前,“当时,社会主义,至少在(欧洲)大陆上,是‘上流社会的’,而共产主义却恰恰相反,”“是工人阶级的运动”,所以他们没有把《宣言》“叫作社会主义宣言”。
后来,在1875年,马克思在他的《哥达纲领批判》中,首次明确地把“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里产生出来的(社会)形态”称作为“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在这个阶段里,由于消费资料还只能实行按劳分配,通行的还是调节商品交换的等价交换原则,这种“平等的权利按照原则仍然是资产阶级的法权”。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上,在迫使人们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法权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是马克思关于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社会形态的经典表述。
1917年列宁在写作《国家与革命》的过程中,在梳理马克思有关共产主义形态的叙述时,把马克思称之为“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列宁也把它叫做共产主义社会的“低级阶段”。当然,列宁也说过这个阶段“通常叫做社会主义”,他本人通常也是这样使用的,其后人们也都习惯于这样指代了。(2021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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