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薄熙来事件及其后续 （下）

关于中国未来的跨国宣传战

不管是否奇怪，这正是重庆模式所挑战的主导的政治、媒体和学术潮流。自由派的知识分子和市场导向的媒体无视这种追求更公平的发展道路的努力，从一开始就对薄和他的重庆试验表示了相当的敌意。这些评论者视经济的两极分化为理所当然，夸大重庆唱红打黑运动的反自由派的倾向。对于薄的试验，他们认为在最好的情况下是薄利用重庆作跳板来获取国家权力的虚伪计谋，而最坏的情况是专制的平民主义甚至法西斯式的文革复兴。2012年3月15日之后反对薄的国际国内媒体运动在他们眼中只是证实了最坏的情况。既然反对薄的斗争已经转向了纪律处分和刑事犯罪的方向，主流跨国媒体和中国媒体可以很方便地回避他的政策中的阶级政治。

薄对共产党中央领导集团及其继任计划的意识形态合法性提出了挑战。他揭露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深刻矛盾，从而造成了分裂共产党的威胁。此外，他在重庆所做的事损害了中国的跨国官僚资本主义社会阶层的既得利益—尽管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他的打黑行动吓坏了国内的资本家和他们的官僚保护人。他积极地恢复群众路线的做法损害了官僚的利益，震动了重庆的官场。不管薄是否曾经利用打黑行动来非法剥夺私有财产和清除政敌，这场运动触动了有权的官员和在他们保护之下的黑手党性质的资本家。一个由律师、法律学者和记者组成的强有力的全国联盟向薄领导下的法律和秩序组织机构发起了持续的法律和媒体的攻势，它正象征了重庆打黑运动所反对的东西。对于中国现在的金钱/权力/法律拥有者来说，最坏的噩梦就是薄成为下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并掌管国家的法律和秩序机构。

中国的媒体界也不认同重庆在媒体去商业化方面的试验。一方面，记者们抱怨商业化带来的有害影响；另一方面，他们自己的经济和职业利益和一个去商业化的媒体系统是不符合的。事实上，CQTV的去商业化传递出了一条令记者心寒的信息，那就是他们会失去一大块收入（除了国家发的工资，中国的记者收入的主要部分来自媒体机构的商业收入）。所以不足为奇的是，薄倒台之后重庆“复辟”的最早事件之一就是CQTV立刻恢复了广告。

在中国共产党准备着今年秋天18大上10年一次的领导层过渡之时，重庆已经变成了关乎中国未来的斗争的焦点。极端的自由派知识分子主张改变政体，而很多人仍然试图迫使中共履行其革命承诺，坚持中国的社会主义宪法。之所以重庆模式如此影响巨大和富有争议，正是因为在现有的党国框架中，利用社会主义的口号，它实现了一些改变。薄的试验削弱了新自由主义的“历史终结”的设计，它表明中国共产党只要有这个政治意愿，仍然有可能与它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工农权力基础重新联结在一起。虽然从一开始左翼关于重庆模式的批评就不少，但是对于那些一直在为社会主义未来而奋斗的中国社会力量来说，重庆模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的可能性似乎是中国共产党能否向左转的关键一步。对于乌有之乡那些一直大力倡导“社会主义更新”的人来说，薄的政策代表了中共内部进步的方向，而重庆模式是中国避免又一次暴力革命的唯一希望。

从2012年2月6日“王立军事件”爆发开始，在一个跨国化和日益网络化的媒体领域内，围绕重庆的宣传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右翼海外中文网站，法轮功媒体，VOA(美国之音)和BBC(英国广播公司)等西方政府喉舌的广播电台以及主流西方新闻报刊迅速开始散播不利于薄和重庆模式的各种谣言和未经证实的信息。对薄最黑暗的描写出自姜维平之手。他原是一名香港记者，在薄领导辽宁省时曾被监禁，现居加拿大，向CBC(加拿大广播公司)的As It Happens栏目（《时事搜闻》）等加拿大主要新闻媒体提供观点。根据姜的说法，薄在唱红运动中浪费了270亿人民币的公款，在打黑运动中制造了600多个“黑社会”。 他从民营企业那里掠夺了100多亿人民币的资产，他无视法律和程序，把几千名企业家关进监狱，并驱逐了三万多名企业家。他造成了“先富起来的中产阶级”的心理崩溃，还有许许多多坏事。21如林春所说，在薄熙来事件中，“共产党的领导集团，中国境内境外的右翼反共团体（包括法轮功）以及西方政府和媒体”结成联盟，将其变成了一个“21世纪后现代政治的显著例子。”22 截至2012年9月上旬，中共一直没有透露任何薄的不当行为的证据。然而，姜维平这样的个人和跨国媒体节目所做的一切，再加上中国国家媒体精心编排的关于薄的妻子谋杀案审判的报道，也许中共已不需要对薄本人提出任何的指控。然而，也许正是因为所有这些非官方的报告，如何在今秋十八大开幕前最后的几个月里让薄的事件正式结束仍是中共最棘手的问题。

左派网站意识到王立军/薄熙来事件对社会主义事业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仍然对这个事业表示信心。在这个事件刚开始的一个短暂时期内，他们还加入这场宣传战，发动攻势，从公开支持薄、攻击温的言论到提出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不出所料，到三月下旬四月上旬，中共关闭了乌有之乡和其他左派网站，这是清除薄、控制关于这件事的宣传的关键一步。这使得中国共产党可以压制左派网站发动群众来争取中国未来的潜在作用。

主要英美媒体在塑造薄的事件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这之后，他们一面充分利用自己在中国政治宣传中不断增强的作用，同时也面临着本国国内市场的深刻危机，而反对经济紧缩的社会斗争正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心脏地带愈演愈烈。 2012年6月28日，“纽约时报“的中文网站开通，渴望在“针对中国不断增长的富有阶层的奢侈品广告”方面成为《金融时报》和《华尔街日报》等现有的中文网站的”有力的竞争对手”。尽管中国有防火墙，《纽约时报》的海外编辑约瑟夫·卡恩在谈到这个新项目的时候还是说，”我们希望并且期待中国官员会欢迎我们正在做的事。“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继续压制国内的左派宣传。乌有之乡的大部分内容仍然被禁，而与该网站有关联的网上左派声音正在努力寻找新的传播平台来表达对薄熙来事件的思考并且将自己重新聚集起来。一些焦点讨论是关于自己的网站是否已被激进的毛派作者“劫持”，网站和薄靠得太紧，将希望寄托在统治精英成员身上是否是一个致命的战略错误。